第315章 逃不掉,挣不脱
作者:胡言   少废话,我求你脱了战袍亲亲我!最新章节     
    往膳厅去的路上。

    墨鱼拿出一根黑绸发绳:“您的头发....”

    季清欢清晨醒来说梦见韩枭,随意洗漱过就跑到灵堂盯着看,直到现在都中午了,头发还没束起。

    这样披头散发的出去.....

    被人看到不好。

    墨鱼说完走在前面的人没理会他,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小王爷,”墨鱼加快脚步拦路,把发绳递到季清欢眼前,“...不能散发。”

    不能绝食,不能散发。

    不能因为韩王世子的死去而表现出难过。

    季清欢神情飘忽的横了墨鱼一眼,沉默着接过发绳把头发扎起来,简简单单的马尾,他放下手,看着墨鱼:“还有要求么。”

    所有动作和语调都僵直无神,冷彻刺骨,却又听话照做。

    好似站在墨鱼眼前这个人,皮囊下全是空荡荡。

    季清欢在尽心尽力的扮演季家家主。

    这是他必须扮演的角色。

    他会尽到职责。

    他一直都很尽责。

    在了解杨沐风、理解杨沐风之后,当时腹诽过杨沐风的那些话全成了回旋镖,因为季清欢变成了那个与他初见时的羊咩咩。

    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绪。

    如同活死人一般。

    区别是——

    杨沐风的人皮面具能摘下来。

    季清欢戴的这个假面具,死都摘不下来。

    当真骨血交融。

    “......”

    季少主这样的眼神....

    让墨鱼正要往外掏簪子的动作,慢慢停住了。

    墨鱼隐约有种错觉,仿佛他眼前的人正泡在一处冻结着的冰湖里,因他意外撞破一段隐秘私情,就像把这片冰湖凿开了一个小口。

    如今的墨鱼只需稍加留意。

    便能听见自季清欢心底、正蔓延开的裂冰脆响。

    那片冰湖底下,藏着令所有人都惊惧的秘密。

    墨鱼心知自己不能外传。

    却也更怕季清欢守不住这片冰湖。

    叫秘密暴露.....

    出于对季清欢的尊重,墨鱼并不想把这个秘密称作是丑闻。

    可两个词汇用在这里没差多少。

    假如暴露,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哪怕韩枭已经死了。

    也绝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季清欢喜欢男人,并喜欢过韩王世子!

    墨鱼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

    以一同长大、不能看眼前人走向绝路的立场,加重语气提醒季清欢。

    “您必须得回回神,季家军和京军将士都等您下令动兵,匈奴虎视眈眈,南部那边还要以书信交涉结盟事宜...就算这些您都不管,那老将军身上的毒还未解,血灵芝还停滞在四锦城,南部医师现在都在王宫里迟迟不想回袁州,您至少要管一管,管老将军的死活.....还有许多事务都在等您处理。”

    “季少主,小王爷,无论哪个身份。”

    “您得回神了。”

    墨鱼近日也熬的眼眶通红,他用半恳求半坚定的语气对季清欢说。

    “他死了,您得活。”

    还要带着季家、京军、西夏与京州的两地百姓们,一起活。

    没有时间能让季清欢沉溺悲伤。

    眼前人近几日的煎熬与无奈,狼狈与绝望,高烧不退时闷在被褥里压抑到破碎的哭声,墨鱼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此题无解。

    相悖是宿命。

    “......”

    “陈墨鱼,你会想起金珠姐姐吗。”

    季清欢冷漠的问完没等回答,转身就朝膳厅走。

    只在走廊里留下惊愕到放大瞳孔、周身血液都瞬间凝固住的陈墨鱼。

    季清欢往前走,刚走过转角。

    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落下的同时,他想回身去跟陈墨鱼道歉,但抬头就看见墨鱼在身后缓慢走着,沉默的跟着他。

    季清欢的眼泪险些夺眶:“...对不起。”

    不应该把气撒在陈墨鱼身上。

    墨鱼说的每句话都没错,也是为他着想,只是他听到的那瞬间很难受,就昏头了。

    他刚才反击的那句话很不是人。

    陈墨鱼就是金珠姐姐的夫君,是陪季清凝剪窗花的金珠姐姐,是身孕九个月倒在季州城里的、金珠姐姐。

    季清欢不是有心说的。

    可是已经说了。

    过度愧疚和苦涩一同袭来,让他崩溃的转过身!

    季清欢仓促将手臂按到墙上,眉眼跟着埋进衣袖布料里,他颤声说:“...我是想问你,爱的人死了,怎么忘,怎么顾及那些事务....墨鱼...哥,我怎么办...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不必道歉啊,”墨鱼听着他破碎的呜咽,想起金珠也猝然红了眼眶,“没有人怪你,季阿元,没有人怪你.....”

    墨鱼在这一刻,以一种捎带安抚的姿态陪着季清欢。

    就像多年前季清欢被卫九叔放在树枝上。

    墨鱼跑到树下:

    少主别怕,学我这样夹着树干滑下来,不会疼的。

    庭院角落里。

    多年后,季清欢又被放置到他下不来的位置。

    墨鱼说:“我不是要让你忘,我是想让你明白,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该担负起的责任,想凭心情的随心所欲,很难。”

    当初身怀有孕的妻子葬身火海后。

    陈墨鱼自暴自弃,几度想要自尽都被家里拦阻。

    他每天都靠酗酒度日。

    最后是叔叔陈老五冲进家里谩骂他,让他看看外面成堆的尸骨,看看妻儿亡灵未眠,看一家子兄弟姐妹的仇还报不报,漫天大雪里的百姓们还活不活。

    他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沉溺悲伤。

    陈墨鱼就是这样挺过来的。

    所以他刚才是以童年稚友也是以下属身份,教给季清欢,无论再悲伤也得做事啊。

    人都有自己该肩负的责任。

    逃不掉,挣不脱。

    心里再苦也得自己熬,这世间谁又活的轻松呢。

    如果每个人很轻易就能达到事事顺心。

    那婴儿降世时就不会哭了。

    否则怎么叫人间呢。

    “...我想他,”季清欢的脸埋在自己衣袖里,压抑到崩溃的哭腔还是溢出来了,“我没、没办法接受.....”

    接受韩枭的死。

    并这么快就忘掉韩枭的死,去做别的事。

    好难,这好难啊。

    季清欢要被压的喘不过气了。

    墨鱼拍拍他的肩膀,垂眼说:“我,懂得的。”

    谁心里没有念着的亡人。

    再念,也回不来。

    “......”

    某一刻。

    他们身侧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

    “!”墨鱼连忙推了推季清欢,急速提醒,“我叔父来了。”

    却已经来不及——

    陈老五自转角处现身,诧异看着季清欢泫然泛红的眼。

    “...想跟你吃饭商量些事情,到灵堂没找到你,阿元,你这是怎么了?”

    靠在墙壁上埋头落泪。

    这是为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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