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对庞统之言表示认可,立即派出杨修,前去审问谯周。
在许都一座隐秘宅邸的静室内。
杨修奉命而来,看着桌案后面屈膝而坐的谯周,平静的问道:“此番士子入京劝进,我弘农杨氏子弟也有不少人参加。”
谯周云淡风轻道:“清河王殿下东征西讨,名望威震天下,有再造汉室之功。
天下有识之士,皆有同感。
前来劝进,乃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弘农杨氏参与其中,并不奇怪。”
杨修冷笑一声道:“关中士子、徐扬荆凉诸州士人,受大王恩惠颇多。
他们前来劝进,皆数正常。
可你益州远处东南,大王从未对益州有过恩惠。
而且你益州自刘焉开始,便阻塞汉中,形成割据之势。
你谯夫子也前来劝进,难道真是出于好心?”
谯周面不改色道:“此事老夫已与清河王殿下说起过。
老夫欲得从龙之功,以期将来大王平定益州时,能放过蜀中百姓。”
“为了蜀中百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杨修哼了一声道:“岂不知,此时若大王即皇帝位,便是被架在火炉上烤。
自会引来不少人诟病,从而闹起纷乱。
如此一来,便无暇西顾。
你蜀中便可以继续闭关锁国,割据一方吧?”
谯周淡然道:“我心昭然,随杨少君如何说。”
“不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之相,”杨修在谯周面前踱着步子道:“你谯夫子被尊称为蜀中孔子,当心怀仁政,以天下百姓苍生为念。
就算你行此事,为了拯救蜀中百姓。
但从此引起蜀外各州郡纷乱,百姓继续陷入战火之中。
你谯夫子到底是有功,还是有过?
你也是经学大师,曾撰《法训》《五经论》《古史考》等书籍百余篇。
可你扪心自问,你所作所为,与你书中言论,可有半点相符之处?”
一通指责,谯周闷坐在桌案后面,半晌没有言语。
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着书立说,对经学典籍注解,有独到之处。
所以才被世人尊奉为“蜀中孔子”,受天下士人敬仰。
能对经学研究如此精辟之人,自然羞于说谎这等低劣行径。
他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道:“诚如杨少君所言,谯某前来劝进,的确存有私心。
只要清河王殿下无暇西顾,我蜀中便能太平无事。
故而当初被人劝说之后,便立即启程。
后来竟然惊动天下上万士子,那也是因为清河王殿下名望所致,跟谯某便无关系了。”
杨修道:“你谯夫子也并非鲁莽之人,难道仅凭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劝说,便带领弟子从蜀中,千里迢迢来道许都?”
谯周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
那并非来历不明之人。
他自称为大王谋士,庞统所委派。”
“你……莫要胡说,”杨修听到提及庞统,不由吃惊道:“此乃捕风捉影,无凭无据之事。
就凭一个陌生人空口白牙,岂能当真?”
谯周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谯某活到这岁数,岂能草率?
这里有一封庞统亲笔书信。
老夫请人辨认过,字迹不假,所以才放心前来。
既然大王身边之人,都要造势劝进,谯某又何乐而不为?”
杨修接过谯周手中书信,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他作为王府主簿,自然见过庞统的笔迹。
这封信上所书,确是庞统亲笔所书无疑。
而信中内容,正是让谯周率领蜀中士子,前来长安劝进。
杨修顾不得询问谯周,拿着书信匆匆来到王府书房,亲手把信交给刘琦。
刘琦看后,也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有了这封信,便是铁证如山。
庞统自然无从抵赖。
可庞统不是不知道,现在并非称帝最好时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时庞统和诸葛亮刚刚离开不久,刘琦赶忙派人前去把庞统叫回来,问个究竟。
不多时,庞统又回到了书房。
刘琦冷声道:“士元,你有何事瞒着我?”
说着,把手中信没好气的扔在桌案上。
庞统见状,并不着急,风轻云淡的坐在桌案后面,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这谯周竟然如此无信。
我让他不要说出去。
书信阅后即焚。
他却当做耳旁风。
看来是想留证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刘琦不解的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随军出征,哪有时间谋划这些事?”
庞统道:“很简单,因为我谋划之时,乃是三个月前。”
刘琦道:“你如今已经位居九卿,就这么想看到我当皇帝?”
庞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道:“并非是我想看到,是另有其人想看。”
“是谁?”刘琦问。
“令尊!”庞统正色道:“刘使君。”
刘琦顿时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应答。
庞统解释道:“三个月前,令尊在荆州生过一场大病。
据郎中所言,恐怕时日无多。
当时大王正出征在外,故而令尊不愿让你分心。
只不过他又想活着,看到你能穿上龙袍,身登大宝那一天。
要不然,等他死后,你就算追封他为先帝,也没什么用了。
故而我与孔明商议,便谋划此事。
为的便是让刘使君过一把太上皇的瘾,从此不留遗憾。”
刘琦无力的坐在毡垫上。
查来查去,真正想要劝进之人,原来是自己的老爹。
而庞统诸葛亮,都是幕后黑手。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刘琦眼眶微红道:“你说实话,我父亲到底是何病症?”
庞统道:“大约当时那郎中医术太差,故而诊断有误。
看刘使君现在神清气爽,当无大碍。”
刘琦声音颤抖道:“马上将所有御医都叫来,为我父亲诊治。
不,将京城周边所有郎中,全都请来。”
“诺!”庞统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刘琦迈步来到王府后宅,见父亲正在庭院之中练剑。
见刘琦到来,刘表收住剑势,深呼一口气道:“我儿为何这副表情?”
刘琦道:“我已经把京城所有医者全都招来。
我就不信,医不好父亲之疾。”
刘表顿了顿,微微笑道:“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