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赶往洛阳,若是在以前那可是风雅至极的悠闲之旅。
但当下因为中间有刑州各个城池,这一路上船少不说还得躲着兵马。
走水路的都知道段家兵马现在是雁过拔毛,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必然会被截住,抢走所带之物不说只要能不杀人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走水路也有门道,得安排人时时观测,白天里最好隐藏着行踪的慢行,夜里再快些赶路。
房星绵在船上收到了宋始安用飞鸽送来的消息,苏醉已经赶往洛阳了,负责跟踪他的人也都跟上了。
一个人的信仰到了什么地步会虔诚到这种程度呢?
她无法理解。
燕玥也无法理解。
在之前他不信任何神诡之事,因为若是真有神诡,又岂会坐视他父母那般惨死?
现如今倒是对房星绵那梦境有了些许的敬畏,毕竟世上哪有人会有她这样的奇遇。
傍晚时分,船再次快行起来。
在房间里休息的人也都走出来,欣赏一下夜景再看看黑夜里沿途的景色。
嗯,黑的啥也看不见。
趴在船舷上,房星绵努力睁大眼睛好一阵儿,最后啧了一声。
一个杯子递到眼前,甜甜的蜂蜜味儿先钻进鼻子里。
接过喝了一口,好甜。
“你放了多少蜜?”
“好喝不好喝?”燕玥已换掉了那一身华贵,尽力低调。
不过没什么大用,脸长成那样儿披着麻袋也是好看的。
“好喝。”
扭头看了他一眼,她又扭过来继续看黑夜。
心里头忽然生出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长得这样好的燕百克,居然落到了自己手里。
控制不住的抿嘴笑,茶也更甜了。
“偷笑什么呢?”
燕玥观察了她有一阵儿了,小家伙也不知在暗暗的高兴什么,盯着黑夜眼睛发亮。
“谁偷笑了?我在看这水……诶,你看那边的黑影在移动,那不是山是船诶。”
燕玥立时看过去,那是这条河的另一个支流,的确有一艘不太大的船在过来。
船上警戒的人自然也发现了,赶紧警醒起来。
房星绵则被燕玥拉着进了房间,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看。
很快的,两艘船就并行了,那艘船的船头上立着一个郎君,个头不高还挺瘦削。
那昂扬的姿态不可一世,好像特别了不起似得。
他都没看这边的船,就那么相交而过,没生出任何的波澜来。
张礼等人缓缓放下警戒,看来大家都是一样趁着夜色赶路以避过段家的人。
燕玥把窗子关上,随后道:“没事,同是过路人。”
房星绵则歪头看他,“我怎么瞧着那人有点儿眼熟呢?”
“眼熟?谁?”
他立即换了一副面色,好像马上就要截停那艘船,全都收拾了似得。
“……”
无语了片刻,“暂时想不起来了,我夜视能力又没那么好,只是看他身形有些眼熟。”
燕玥倒是看清楚了侧影,只是……完全没有眼熟之感。
若要房星绵看着眼熟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京城里的人。
小船顺水而流速度是极快的,柴喜一身男装抱着双臂立于船头,逐渐的有些不耐烦。
微微侧颈对着船舱里喊话,“还没换好?”
“马上。”船舱里传出清润的男声,只不过大概因为情况不太好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狼狈。
“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差?以前在京城好歹还有几分女儿气,现在纯纯像个男人。”
房星含从船舱里走出来,换了一身大袖衫,但能看出他头发微湿显然是之前落了水。
柴喜哼了一声,“就是我这个像男人一样的人数次救了你,嫌我多事吗?嫌我多事下回我才不来救你。”
他一哽,“知道你有心学我家阿玉,可我家阿玉也没像你似得这般粗鲁。
英姿飒爽跟像个男人,是两回事。”
“信不信我把你扔河里去?”
“忘了你唤我大郎的时候了?这会儿凶巴巴的说威胁我就威胁,毫无旧情。”
“我以前瞎,你又不是不知道!”
柴喜马上就要动手了。
房星含本还想再呛她,但最后还是聪明的闭了嘴。
“清河郡这地方被叫做学子之乡,你跟崔玉琅合作想让寒门学子上学入仕更容易些,没想到坏了崔家某些人来钱的路子。
你们着手时就该好好查查清楚,崔玉琅还以为他家全是心怀天下的人呢,结果可好,一堆蛀虫。
活该你们三番四次的被追杀,若不是那帮寒门学子还知道护着你们,你们早被活活撕了。”
柴喜训斥,房星含也没吱声。
遇到的阻力的确是超出了他跟崔玉琅的想象。
崔家是大族,族中子弟若想入仕就是迈一步那么简单。多年来崔家保持着高傲,鲜少有子弟入仕,崔玉琅也一直以为家中长辈与他一样都是不满朝廷的做法,对寒门出身的学子太不公平。
哪想到他大错特错,他那现在身为族长的二叔是觉着朝廷给的太少。
他还想要更多更大,贪心可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但更没想到忽然乱了起来,原本他跟杨贤蛇鼠一窝的都商定好了,结果因为现在天下大乱他们的算盘被砸了。
可崔玉琅跟房星含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想要利用崔家和房家之权威改政策,着实是激怒了崔家家主。
那老东西无比狠毒,甚至对亲侄子崔玉琅都下死手,简直不是人。
柴喜见他不吱声,抿了抿唇后道:“之前崔家家主是崔玉琅他父亲,忽然间去世家主成了他二叔,这事儿本来就奇怪。
按理说,崔玉琅才应该继承家主之位,怎么就成了他二叔呢?我觉着这事儿有点怪。”
房星含多看了她一眼,现如今的柴喜已经不是以前的柴喜了。
她自从被送到清河郡之后,就成了当地混子们的老大,现在纠集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不止多次的救了自己,带着那帮混子兄弟跟崔家雇佣来的打手对抗,想法也变得特别多。
莫名的,他就有了一种跟她就事商谈的欲望,跟她说话不再是对牛弹琴。
“跟你说话呢,只盯着我看干嘛?”
“……”
她若还保留着之前见到自己就羞答答好脾气的样子,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