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张卫年和杨一平在表面上看上去似乎真的与那支私军无关，甚至不知道这支私军的存在，这让左迁之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左迁之最后道：“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一定会给凉州一个交代，就把我们这些老骨头点掉，把那些贪腐兽和腐烂的尸体一起烧掉吧！”

    他们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如同他们根本不曾相信过张卫年和杨一平一样，张卫年和杨一平现在也根本不会再相信他们。

    如果说张卫年和杨一平曾经确实对朝廷抱有某些希望和期待的话，现在这些希望和期待已经彻底消失，左迁之和史可策的迂腐以及最后一招图穷匕现刺破了两人最后一丝幻想，也让两人对朝廷彻底失望。

    三十年的等待，先等来俞不凡，然后是江瑞，现在连看上去忠厚的左史二人也是这样的心思，朝廷从来都不需要凉州，也从来没有对凉州抱过希望！

    张卫年已经不想再跟他们啰嗦，他指了指临时县衙的大门，沉声道：“那位大人走吧，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官职比我高，可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心情跟两个指着鼻子诬称我们是奸贼的人好声好气继续说话，至少今天我做不到。”

    杨一平也道：“我也是一样，不论是我，或者是杨家，都应该好好想一想，朝廷还是不是那个朝廷，大渊还是不是那个大渊，杨家还是不是应该继续守在凉州，做着天底下最傻的事情，为一些不重要的人或者事埋葬整个家族的命运！”

    左迁之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史可策却拦住了他，偷偷拉了一下衣角，又对他使了个脸色，向张卫年和杨一平道：“那么好，二位大人，我二人便回去了！”

    张卫年和杨一平都没有回应，只有杜西川指了指门口道：“门就在那儿，你们自己走吧，没人会去送你们的，包括我，都不会送你们！”

    现在杜西川也明白了，左迁之和史可策都认定了城门口的刺杀案，只是一场大戏，只是用来吓唬他们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想要感激的意思。

    对于这样的人，杜西川真的懒得再跟他们废话，自然也不可能再跟他们客气。

    两人告别以后，张卫年和杨一平人都神情沉重，两人各自沉思之后，张卫年突然问道：“西川，那天他们在说的关于新丝绸之路计划，你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杜西川明白了，张卫年已经反应过来了，刚才左史二人说到朝廷已经掌握了凉州有私军的事情，一定和云镜有关，也一定与所谓的新丝绸之路计划有关。

    杜西川没有隐瞒，如实告知道：“以我的猜测，这个新丝绸之路是个幌子，从来都不会实施，而那支两位大人所担心的军队，可能真的存在，只不过这支军队应该不在大渊，而藏在西夏。”

    他把那天云镜拿着食物和燃料交换了一百名乃蛮族少年的事讲了一下，然后道：“云镜这些年的可能真的在销赃，但是销赃的真正用途，可能是在培养一支军队。”

    杨一平猛地跳了起来：“这个云镜，没想到狡猾如厮，我一直以为这些年中我从他那里骗了不少物资，还觉得对不起他，现在想来，这些东西，他可能本来就要给我的，只是故意让我去骗，故意让我觉得占了便宜！

    不仅仅如此，他一定还留了后手，做了标记，只要俞不凡去仓库检查，就能清楚地查到，凉州城军械库里的，很多确实就是朝廷发给凉州的军械，而凉州想要解释，却又根本解释不清。

    如果最后云镜真的认定是叛军的首领，凉州卫和杨家一个勾结叛军的罪名，只怕是脱不掉了，这大概就是云镜留给朝廷的后手吧？”

    杜西川点点头表示同意。

    云镜是真正玩套路的能手。

    他一套虚虚实实的把戏，卖掉了原本就应该发给凉州的军械，却又留了一部分真正的军械让杨一平留在军械库中，这完全属于黄泥落在库档里，不是屎也是屎。

    而俞不凡必定也是用这个方法让朝廷确信，凉州卫确实一直在与叛军勾结，而他在这里的种种表现，不仅不是无能，反而是他发现了凉州的真相，属于奇功可居！

    张卫年又问道：“那你知道云镜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

    杜西川摇了摇头：“至少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我无法作出任何判断，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的计划会很大，非常大，大到把整个西夏的朝廷和大渊的朝廷都卷进去，里面所涉及到的势力，也绝不会只有一个云镜或是其他某个官员，搞得不好，是皇帝陛下，与几个重臣或者某个王爷，也有可能是西夏之间的一场博弈，只是我们运气不好，适逢其会。”

    杨一平点点头：“明年又是一个十四年，皇帝陛下可能会发动第三次凉沧河之战，对于他来说，可能是此生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不能胜利，会输掉整个大渊的国运，大渊再无战胜西夏的可能性，可如果大渊能赢，西夏必然彻底内乱，大渊统一西夏的契机也可能会出现。”

    杜西川叹了一口气：“又是何必呢，西夏的土地再多，对大渊来说，也没有多少必要，大漠的土地，终究是属于游牧民族的，即使我们击败了孛儿只斤氏和爱新觉罗氏，对西夏来说，也不过是换一个种族继续统治而已，他们会重新找到肥美的水草，重新建立新的集权，以于极境堂而言，也不过是向西再移几千公里，等到大渊的军队回归，他们又会重新占领草原。”

    杨一平突然问道：“那个杀手的脸，其实你是看到了的吧？”

    杜西川一愣，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杨一平，杨一平的脸有些陌生，前所未有的陌生，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中满是怀疑和警惕。

    如果说此前在杨一平的眼中，杜西川是一个后辈的话，此刻却已经充满了不确定性，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