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萧劲松和坐在轮椅上的肖劲柏，几乎是同时看见了对方。

    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目光仿佛被定住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店员也看到了这一幕，其中的一个女店员不由得都吃惊地捂住了嘴。

    这两个人年纪相若，一个高大威猛，穿着黑色的皮衣和牛仔裤，身姿挺拔；一个斯文清秀，穿着高领毛衣和白色呢子大衣，因为坐在轮椅上，给人几分孱弱的感觉，让人莫名地心生怜惜。虽然两个年轻男孩看上去气质迥异，却不知道为什么，拥有一模一样的五官。

    “看，那两个男孩子是不是双胞胎啊？”柜台里的服务员小声议论。

    “真是一模一样啊。都长得好帅啊，是被什么样的爸妈生下来的啊。”

    “看他俩后面不就知道了。”

    在两个“男孩子”的身后，萧雅诗和肖寒钢也同时看到了彼此，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都有些愣怔。但很快，两个人都移开了目光。肖寒钢看向了萧劲松，萧雅诗看向了轮椅上的肖劲柏。

    “这是小松？”肖寒钢问。

    “这是小柏？”萧雅诗问。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

    咖啡馆里又是一片沉默，两个男孩子都被眼前这种情景惊到了，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自己父母，从他们俩这神一般的同步动作，外人再次可以判断出他们俩的确是双胞胎。

    咖啡馆里的空气沉默得都要爆炸了。

    后面的潘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对萧劲松说，“小松，这是你爸爸，肖寒钢。”

    他看着肖寒钢说：“他是小松。”

    肖寒钢看着眼前个子已经超过自己的高大少年，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你，你是小松！”

    萧劲松看着这个中年人，眼神却有些戒备。

    潘峰又低头看着轮椅上的少年，说：“这个是小柏吧？小柏你好，虽然你可能有点奇怪，但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是你妈妈萧雅诗，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萧劲松。至于我，我是你舅公。”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哦”了一声，抬头看着对面的萧雅诗，被这种眼神看着，萧雅诗莫名地有些慌张，“小，小柏你好呀！我，我是你妈妈。”

    肖劲柏没吱声，拿起放在膝盖上的一份小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默默地递给父亲。

    这是“风”艺术展的展览说明，最后一页是策展人介绍。肖寒钢接过来，说：“伊莎贝尔·萧！真没想到，你连名字都改了。”

    “我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总得取个当地名字。”

    离婚夫妻十几年未见，开口却是反唇相讥。

    “你们也曾是一家人，难得见了面，不打算叙叙旧吗？两个孩子也还是很久没见了吧。”潘峰说。

    “对呀！”萧雅诗看看轮椅上的肖劲柏，说：“小柏的腿还是……”

    “小柏的腿没有问题，但是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我要带他回去了。”肖寒钢冷冷地说，转身将轮椅移出了咖啡馆的门口，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看一直冷着脸站在一旁的萧劲松，嘴唇动了动，低头又看看坐在轮椅上的肖劲柏，肖劲柏同样是一脸漠然，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潘峰说了句：“潘峰，我先走了，有空再聊。”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潘峰默默无语，萧劲松看看他，说：“走啊，舅公。”说着也拉开门走了出去。

    萧雅诗胸口有些起伏，说：“我好不容易回了国，这一个个是怎么啦，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

    潘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又没说什么，跟着萧劲松出去了。

    萧雅诗想想不对劲，也赶紧追出去，说：“唉，小松，小松，我跟你说，你可别跟你外公外婆乱说……”

    她踩着高跟鞋，走路不太方便，想要追上身长腿长走路快的萧劲松颇为不易。

    先一步离开咖啡馆的肖寒钢父子走得比较慢，听见她叫萧劲松的声音，回了一下头，看见萧劲松大步流星地向楼梯口走去，萧雅诗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面，样子有点狼狈。

    “爸爸，对不起，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个展是她办的，我就不请你来看了。”肖劲柏说。

    肖寒钢说：“没关系！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家早就淡了。”

    “那个人是谁啊？”

    “哪个人？”

    “就是给我们做介绍的人，他说，他是舅公的那个人。”

    “那个人，倒还真是你舅公，你亲外婆的弟弟，不过他跟我同岁。所以我不喜欢跟你妈妈家里的人来往啊，辈分方面就让人很……不舒服。”

    肖劲柏呵呵地笑起来。

    肖寒钢推着肖劲柏走向电梯间，不由得又看了看远处的萧劲松，那个男孩向楼梯口走去，头也不回地走得很快。明明有电梯，却还是坚持要走楼梯，看样子这个男孩也不愿意碰到他们。

    肖寒钢叹了口气。

    萧雅诗在后面追赶着他，口里着急地叫着，“小松，小松，妈还有话跟你说。”

    又有一群参观展览的游客迎面走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中心是一个穿着杏黄色毛呢大衣，围着毛皮围巾，气质优雅高贵的女性，她边走边看展览的作品，其他人都是陪同，有的人在陪她看展览，有几个人却不看展览，只看周围，目光犀利。

    萧雅诗追不上萧劲松，正在生气，忽然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姐姐？！”

    萧雅诗怔了怔，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戴着红色毛线帽，穿着带毛领子白色毛线外套的年轻少女向她走来，红色毛线帽下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满是惊讶，萧雅诗看着她，不由得怔住了。

    “是雅诗姐姐吗？”少女盯着她，满脸惊讶。

    “你是……”

    “真的是姐姐吗？”少女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她跑上来，拉住她的手，开心地叫道，“我是小雪啊！”

    她又看了看萧雅诗的身后，再度愕然，“舅舅，你怎么在这里啊？”

    展厅里比较安静，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少女，纷纷看了过来。

    萧劲松也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这句“我是小雪啊”飘进了他的耳朵，他怔住了，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