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之二

    到了夜里，大雨倾盆而下，直到天亮都没有停。

    道路上的水就像河流一样，雨还是不停地下着。

    王成只能待在家里等待天气放晴，但雨却连绵不断，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起床查看笼子里的鹑，发现它们渐渐死去。

    王成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死的鹑更多，只剩下几只，他只好把它们放在同一个笼子里饲养。

    过了一夜，他再去查看，发现只有一只鹑还活着。

    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店主，不禁泪流满面，店主也为他感到惋惜。

    王成自觉已经无钱可归，只想寻死，但店主安慰他。

    他们一起去查看那只唯一的鹑，店主仔细观察后说：

    “这只鹑似乎是个出色的品种。其他鹑的死亡，或许是因为这只鹑斗杀了它们。”

    “你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试着斗斗它吧。”

    “如果它真的很出色，你也可以靠赌博来谋生。”

    王成听从了店主的建议。

    经过驯养，这只鹌鹑变得非常健壮，店主便命令它到街头去参与赌博，用赢得的食物和酒作为奖励。

    鹌鹑非常勇猛，每次都能赢得胜利。

    店主非常高兴，用赢得的金钱交给王生，让他再和其他的鹌鹑进行比赛。

    王成连续赢了三场，半年内积累了二十两金子，心里更加欣慰，把这只鹌鹑看得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

    先前，大亲王非常喜欢斗鹌鹑，每逢上元节，就会让民间的斗鹌鹑爱好者进入他的府邸进行比赛。

    店主对王成说：

    “现在你可以大赚一笔了，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你的鹌鹑的命运了。”

    他告诉王成其中的缘由，引导他一同前往。

    他嘱咐王成说：

    “如果输了，就离开。但如果鹌鹑斗赢了，你一定要买下它，但不要急于答应。”

    “如果对方坚持要卖，你就看我的眼色行事，等我点头后再答应。”

    王成答应道：

    “好的。”

    到了大亲王的府邸，只见鹌鹑爱好者们肩并肩地站在台阶下。

    不久，大亲王走出宫殿，左右侍从宣布：

    “有愿意斗鹌鹑的人上前来。”

    立刻有一个人拿着鹌鹑走上前去。

    大亲王命令放出鹌鹑，对方也放出了自己的鹌鹑。

    仅仅一腾跃，对方的鹌鹑就已经败下阵来。

    大亲王大笑起来。接着又有几个人带着鹌鹑前来挑战，但都一一败下阵来。

    店主说：

    “可以了。”

    他们一起带鹌鹑走上前去。

    大亲王仔细观察了这只鹌鹑，说：

    “这只鹌鹑的眼睛有怒脉，这是一只健壮的鹌鹑，不能轻视。”

    他命令取出一只铁嘴的鹌鹑来对抗。

    经过一再的腾跃，王生的鹌鹑被对方的铁嘴啄伤了羽毛。

    大亲王又换了几只优良的鹌鹑，但都被王成的鹌鹑击败了。大亲王急忙命令取出宫中的玉鹌鹑。

    片刻之后，这只玉鹌鹑被拿了出来，它的羽毛洁白如雪，神态俊逸非凡。

    大亲王有些心灰意冷，请求停止比赛，说：

    “大王的鹌鹑是神物，恐怕会伤到我的鹌鹑，让我失去这份家业。”

    大亲王笑着说：

    “放心吧，如果它斗死了，我会给你丰厚的赔偿。”

    王成放出了自己的鹌鹑。

    玉鹌鹑直接向王生的鹌鹑冲去，而王成的鹌鹑则像愤怒的公鸡一样伏在地上等待。

    玉鹌鹑的嘴巴非常坚硬，但王成的鹌鹑却像飞翔的仙鹤一样灵活地躲避着。

    它们你来我往，相持不下，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

    玉鹌鹑渐渐疲惫不堪，而王成的鹌鹑却越战越勇。

    不久，玉鹌鹑的羽毛被啄落，垂着翅膀逃跑了。

    观众们发出了一片惊叹和赞美的声音。

    大亲王要求买下王成的鹌鹑，并亲自拿着它仔细观察。

    他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一遍，然后问王成：

    “这只鹌鹑可以卖吗？”

    王成回答说：

    “小人没有固定的产业，这只鹌鹑与我相依为命，不愿意卖掉。”

    大亲王说：

    “我给你很多钱，足够你过上中等人的生活，你愿意吗？”

    王成低头沉思了很久，说：

    “我本来就不喜欢斗鹌鹑，但如果大王真的喜欢它，能让小人得到衣食和生计，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亲王问价格，王成回答说：

    “千金。”

    大亲王笑着说：

    “真是个痴心的男子！这只鹌鹑怎么能值千金呢？”

    王成说：

    “在大王眼里，它可能不是珍宝，但在我眼里，它比连城的璧玉还要珍贵。”

    大亲王问：

    “那你想卖多少钱呢？”

    王成说：

    “小人拿到市面上卖，每天能赚几两银子，足够买升斗粮食，让一家十几口人不再挨饿受冻。这样的宝贝，您说值多少钱呢？”

    大亲王说：

    “我不会亏待你，给你二百两银子吧。”

    王成摇了摇头。

    大亲王又增加了一百两，王成还是不同意。

    他看了看店主，主人神色不动，于是说：

    “承蒙大王厚爱，请允许我减少一百两的价格。”

    大亲王说：

    “算了！谁会用九百两银子买一只鹌鹑呢！”

    王成于是把鹌鹑装进袋子，准备离开。

    大亲王喊道：

    “鹌鹑人，我给你六百两银子，如果你愿意卖，就卖给我；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王生又看了看店主，他仍然无动于衷。

    王成心里充满了喜悦，担心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说：

    “按照这个价格卖给你，我心里确实有些不情愿。但如果交易不成，我失去的将会更多。没有办法，我只好按照大王的意愿行事了。”

    大亲王非常高兴，立刻称了六百两银子交给王成。

    王成把鹌鹑装进袋子，拜谢了大亲王的赏赐后离开了。

    店主责怪王生说：

    “我说的话你怎么不听呢？你怎么这么急着把自己卖了！如果再稍微坚持一下，八百两银子就能稳稳地赚到手了。”

    王成回店里后，把六百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请店主定夺。

    店主不肯接受。

    王成再三坚持，店主于是盘算了一下饭钱后收下了该收银子。

    王成收拾行装回到了家中。

    到家后，他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并拿出这些银子来庆祝。

    妻子命令买下三百亩良田、建造房屋和器具，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

    从此，老妇人监督王成早起耕田、妻子织布，夫妻二人任劳任怨，相处和睦。

    这样过了三年，家境越来越富裕。

    老妇人提出，想要离开这个家，王生和妻子一起挽留她，甚至流下了眼泪。

    老妇人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暂时留了下来。

    一天早晨去探望她时，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异史氏说：

    “富贵都是通过勤劳努力获得的，但王生却是因为懒惰而得到了富贵，这真是一件奇闻。不知道他在一贫如洗、处境艰难时仍然保持本性不变，这是上天抛弃他后又怜悯他的原因。难道懒惰中真的会有富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