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录鸣听到宣旨,怔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骆卿安欣喜非常,马上要跟黄公公离开,但是录鸣拦住了他们。
“黄公公,这恐怕不妥吧?骆卿安怎么说也是罪臣的女儿,恐她有不轨之心。还是让老臣也跟着去,万一遇着个什么不妥,也好及时为圣上护驾。”
公公笑道:“录指挥使不用担心,皇上身边自有高手护佑。再者,指挥使大人掌管重狱,公事巨万,能治理好诏狱,便是替陛下分忧解难了,万望留步。”
录鸣还在犹豫,骆卿安一把打开他的手道:“听见没?是皇上亲自宣我觐见,而且只叫了我。”
录鸣见黄公公态度虽谦和,但语透强硬,容不得反驳,只好让出路放行。
黄公公对他微微弓腰行礼,又对骆卿安道:“骆姑娘,这边请。”
整了整衣服,骆卿安大摇大摆跟着公公走了出去。
她心里激动,企盼事情会有转机,一边走,边快速思量待会见了皇上要如何鸣冤。
她猜测,皇上只是被奸臣利用蒙在了鼓里,应当不是不辨真相的蠢钝人。只要将实情告诉他,是自己从家里偷了兵器图交给了宇文竑,才让他有机可乘捏造了一封伪信陷害骆家。
皇上一旦起了疑心,重启调查,骆家就有翻盘的机会。
况且,他们骆家几代人为大吴披肝沥胆,竭诚尽节,前几任皇帝无不视骆家为朝廷肱骨。轮到这任帝王,他总要留几分情面吧?
想到这些,她心里的希望又开始膨胀,甚至幻想父母和哥哥马上会得救,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黄公公将她带到另一间屋子,骆卿安进去后发现并看不到皇上,他坐在了里屋。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但是她的样子得做足。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得地板闷响了一声。
“皇上,罪臣之女骆卿安有冤要伸,还请皇上明察。”
话落音后,从里面传来一个浑厚有力,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有何冤情?”
“回皇上,我父亲实是受了不白之冤。那本神兵图是罪女糊涂,听信宇文竑的花言巧语,被他诓骗从家里偷去的。宇文竑与奸臣沆瀣一气,为了构陷骆家,利用书里的图伪造了一封信,诬陷我的父亲与敌国勾结,将图纸卖给了仇敌。我说的句句属实,书现在还在宇文侯府,如果皇上不信,可以立即派人去查,定能找到书。”
萧祺闻言大惊,在他的印象中,宇文竑一向清风朗月,谦和有节,怎么会使出如此脏污的手段,构陷朝廷重臣?再者,他与奸臣勾结?她口中的奸臣是谁?
此事兹关重大,涉及到不止一人。他陷入沉思,思忖要如何回复。
内阁首辅闫玺也陪同萧祺来了诏狱,他就站在萧祺的身边,没曾想会遇到骆卿安前来告御状。他背上冷汗岑岑,恨得牙痒。
今日皇上因念旧情,执意要来看望骆有怀。他担心骆有怀见了皇上会说三道四,皇上会心软动摇,提前告知录鸣将骆有怀迷晕。等皇上来时,他们就假称骆有怀睡了,不肯见皇上。
皇上亲临牢狱看望罪臣,却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对骆有怀更加不满。加上闫玺同其党羽一直营造骆家居功自傲,傲慢专横的印象,皇上定然认为骆有怀心高气傲,对他怨恨,所以故意装睡不想见他。
如此这般,皇上才会决意要杀掉他。
闫玺和录鸣甚至还想到,提前将骆有怀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再给他换套干净的衣服,好证明他没受虐待,在牢里的日子过得挺舒适。
前面的计划倒是进行得很顺利,萧祺在牢房外喊了好几声,见骆有怀不理睬他,气得脸都绿了,马上掉转身走了。
可谁知今日宇文竑送来了骆卿安,刚好又遇到录鸣提审她。再接着,这丫头胆子竟这么大,公然叫住皇帝鸣冤。
萧祺经过门口,听到喊声停了下来,问他这里面喊冤的人是谁。
闫玺没办法,说是骆有怀的那个骄纵跋扈而且胸无点墨的女儿骆卿安。
萧祺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见她。
此时此刻,闫玺见萧祺在思索,猜他一定是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这位皇帝他是看着长大的,比皇帝了解自己还要了解他。萧祺虽然性子傲骄了点,但心地柔软善良,爱护百姓,体恤民情。
但是,他也有所有皇帝的通病,那就是多疑。虽然骆有怀的案子他们自认做得滴水不漏,但是骆家毕竟百年世家,积累深厚,要彻底拔除不是容易的事。
闫玺到底是久经朝堂风雨的人,他迅速思考一番,很快想出了对策。
他道:“陛下,骆卿安所说之事或许有部分是真的,但她也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萧祺问道:“什么点?”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骆卿安与宇文尚书的关系。”
“哦?和宇文竑?他们还有关联?”
“陛下知道,宇文大人生得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上到京都贵女,下至平民百姓的女儿都崇慕他,而骆卿安是她们之中最热烈的崇慕者。臣听闻,她天天粘着宇文大人,没羞没躁,央求要嫁给他。”
萧祺惊讶道:“此话当真?骆卿安的名声我略略听到些,据说她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怕是连神仙都看不上,她会主动追求宇文竑?”
闫玺点头:“臣万分确定。这件事坊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是新鲜事,只是陛下在宫墙之内,日理万机,哪有空理这些俗事?”
见萧祺诧异,神色果然有松动,闫玺又添了把火道:“骆卿安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她恨宇文大人始终对她没有回应,而且还对她如此冷酷无情,竟毫不顾忌地将她家的秘密捅了出来,这才气急败坏要拉他下水,编说这套谎言。皇上若不信臣说的,可以问她,以前和宇文大人的事是不是真的。”
萧祺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按照他说的,开始发问:“朕听说,你之前一直仰慕宇文竑,这事可真?”
骆卿安听后心中一沉,她不知为何皇上要这么问,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说了实话对她不利。可她面对的是皇上,若刻意欺瞒,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情急之下,她不敢欺瞒,怕引来更大的灾祸,只好道:“是的,那时我幼稚愚钝,识人不明,所以才听信他会娶我的鬼话,将图纸偷给了他。”
闫玺得意地看着萧祺,脸上写着:“我说的是真的吧?”
萧祺面色顿沉,觉得此女口中的话果然不可信。
之前做太子时,他勤勉苦读,觉得女色误事,极力避而远之。即位后,他整日缠身政务,还无心立后纳妃。大体上说,他对女人不了解。
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他和其他皇亲贵胄的交谈中,听说过女人难缠,最喜吃醋生气,由爱生恨的事不计其数。
再者,他素有闻骆卿安是京中贵女里的一朵奇葩,整日只知在外游手好闲,甚至连勾栏瓦舍这些地方也有沾染,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般人说的话可信吗?
况且,宇文竑的相貌才能他是见识过的,确实是天之骄子,卓尔不凡,连他也不禁要另眼相看。骆卿安这样浅薄无知的女子会被宇文竑迷得七荤八素,倒也不稀奇。
他将之前的疑虑一扫而空,不再对她说的“勾结奸臣”、“扳倒骆家”抱有疑问,对她道:“骆卿安,你身为世家嫡女,不但性子骄蛮,还道德有亏,谎话连篇,朕已经对你们很开恩了。好好去北疆赎罪,洗心革面,重新来过。来人,将她带下去。”
骆卿安好似挨了几记闷棍,打得晕头转向,她不明白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愣了会后,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来:“皇上,皇上,我说的是真的啊,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皇上,你一定要信我,千万别被奸臣蒙骗。”
萧祺听了也不理她,依然催促道:“快把她带走。”
骆卿安绝望了,她不知为何皇帝完全不信她,为何对骆家如此绝情?
难道说,她想错了?其实皇帝根本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认为骆家居功自大,所以才不辨忠佞,要将骆家一网打尽?
她过去的脾气上来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在流放的路上也是死,骂了他至少出气了,心情爽。
她开始对萧祺破口大骂:“你是什么狗皇帝!如此愚蠢,如此昏庸,好坏都分不清,你不配做皇帝!”
“我们骆家,世代忠良,你毫不顾念旧情,枉害忠臣,你一定会后悔的!”
骂声很大,可谓惊天动地,将萧祺和闫玺都震住了。
萧祺听着骂声,脸黑得像一口锅底,额头暴怒的青筋跳动,手握成拳头,猛捶了一下桌子。
“她这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