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淋了个透湿。
回府后,采菱和撷蜜赶忙准备热水供他们沐浴。
骆卿安脱掉粘在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钻进浴桶,舒服的暖意袭遍全身,终于赶去了行路的疲惫。
洗完后,从浴房出来,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绯红丝缎裙衫,仿若贴住她的身体,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
来到房内,对着菱花镜,绯红缎面衬得自己白皙如玉,面庞边垂着一缕湿发,莫名添了几分妩媚。
正端看,她听到一阵熟悉的步子进了屋,心脏瞬间快速跳动起来。
她起身行至外厅,走到萧祺身前:“今日奔波劳累,不如你还是睡床罢。而且...万一他们又派了人来监视,还是做出亲密的样子好。”
说话时,她的一双秋水剪瞳的杏眸左顾右闪,掩饰自己的慌乱,显得娇憨又可爱。
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几息,萧祺感到她今晚格外不同,仿若她是一朵娇美海棠,灼灼研丽,猗猗生香。
尤其是领口处恰到好处露出一小截玉白锁骨,更是勾人心弦。
“好,承蒙你不嫌,那我今夜睡床上罢。”
骆卿安的眼里如明光闪烁:“嗯。”
灯烛熄灭,两人依旧按照昨夜的位置,骆卿安躺在了靠里的位置,萧祺睡在外面。
她绷紧身体,紧张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可等得都快睡着了,身边的人只是平躺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不多时,萧祺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似乎确实是睡着了。
大概他今天累到了罢。如是想着,骆卿安也只好收了些有的没的念头,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失望,认真去睡觉。
不久,她就进入梦乡,呼吸也变得沉起来。
待她睡着,萧祺才敢翻身,与她相对而卧。
她小小的一张脸此时就睡在身旁,离他很近,只要稍微往前,就能吻到她。
他岂能不知她今夜的意思?等待了如此之久,他终于入了她的心,别提他有多欢喜。但是,他明白,两人之间还存留千沟万壑,有着难以越过的坎。
若他不管不顾与她亲近,她要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更恨他罢?
一夜睡得香甜,醒来后,骆卿安马上去看身边的人,见他还在睡,便放下心。
还在婚假期间,她也不着急起床,闭上眼又困了会,再醒来时已过了辰时。
萧祺也和她一同起晚了。两人起床后,采菱和撷蜜进来服侍骆卿安梳头,换衣。
自她们知道骆卿安是女儿身后,与她反倒亲密许多,不再避着,每日帮她梳精巧别致的头发,主仆间的关系亲近起来。
采菱正帮她梳头,撷蜜端来一碗汤,对骆卿安挤挤眼睛:“主子,先喝了这碗汤吧。”
“做什么这样着急吃?”
“老夫人吩咐的,说是对您大有益处。”
是娘让吃的?骆卿安看了一眼碗里,见里面有生熟地、淮山、茯苓和猪展,似是很滋补。
“我最近身体好着呢,叫她不要担心。”
采菱笑道:“主子您就快吃了罢,老夫人是想快点抱上孙儿呢。”
原来这是一道女子备孕时吃的汤,后知后觉的骆卿安霎时羞怯起来,连耳朵根都红了。
她偷偷觑了外面一眼,见萧祺斜椅在塌上看书,并未听到她们的话,才舒口气。
“娘也真是,这才到哪?也忒心急了。”
实际上,外间的男子一五一十将这些话早听了去,压根无心看书,只觉面红耳热。
又和丫头们嬉笑一阵,门口一个嬷嬷来报:“大人,太子府送请帖来了。”
骆卿安和萧祺皆是一惊。
“拿进来。”
萧祺起身也过来看:“贴上如何说的?”
“说是今日未时请去府上做客,一同赏花。还特地说了,让你也去。”
“我?”
“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耸耸肩,萧祺无谓的样子:“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他邀了,我非去不可。”
想起那日在朝堂的情景,看得出拓跋焘不喜萧祺。
他又想做什么?
她心中惴惴不安,可若推却邀请,也说不过去。只好先应下来,到时再做打算。
未时,他们到了太子府。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热情请他们进府。
走过一条宽阔的甬道,正欲进屋,管家躬身笑着道:“请二位在此留步,我家主子吩咐带罗大人去找他,至于这位大人,可随府里的其他人先去一个地方歇着。”
“这...麻烦禀告太子,白衣是我的夫君,撇下夫君自己独走,似乎不太合适。”
“太子殿下先想到了这一层,说您自持恪礼,绝不做一点背德的事,因而特地嘱咐在下告诉您,他只是和你说几句话便罢,是有要事相告。”
她仍面露迟疑,拿不准怎么做。
萧祺温文一笑:“去吧,我到那边等你。”
“那我很快便过来。”她虽不情愿,可到底拓跋焘是太子,而她现在的身份是臣子,若执意不去,让他下不来台,还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她只好步履依依地跟着管家走了。
她被引至一处池边,见拓跋焘正背对着坐在池心的一座亭子里。停住步子,她略整理心情,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拓跋焘见到她,一派春风和煦:“你来了,快坐罢。”
淡了声音,骆卿安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无事就不能见你了么?”
果然如此,他不过就是故意找个由头在她和夫君间使绊子。本来,她还对这个赫达人有几分好感,可是现在却觉得他心机深重,强人所难。
“殿下,您明明刚才叫人说,与我有要事相商。现又出尔反尔,如此失信,恐是不妥。”
见她黛眉蹙紧,浑身像生了刺,与他划清楚河汉界,拓跋焘无奈自嘲笑了笑:“你就这般在意他?”
微微一愣,她道:“那日朝堂之上想必殿下也听到了,我与他历经磨难,终得相守,他于我确实是特别的。”
拓跋焘一向坚毅的脸上划过深深的失落:“可据我所知,他之前身边并未有任何女子,而且此人来路不明,恐不能信任。”
心中一紧,骆卿安的眼皮跳了两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她在说谎了?
一时无言,又听他道:“不过心之所向,往往自己也无法控制,既然你说了是喜欢他的,我也只能祝福。只是,若你哪日想反悔了,我随时奉陪。”
不等她回答,拓跋焘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骆卿安福个身子,匆匆离了这里。
走在路上,她都在回想他的话。看来拓跋焘一直在查黄白衣,她得要赶快告诉他才是。
她穿过太子府里高大阔敞的正屋,见萧祺和其他一些人坐在外面喝茶闲聊。每人的面前摆了几案,上面放了糕点,果盘。
在座的人都是她平日的同僚,见她来了,起身寒暄招呼。她看到多隆和隆巴也来了,两人看到她,微微点头招呼,腮上带笑不笑。
她也点头回礼,随后挪开了目光。
骆卿安坐到了萧祺的旁边,他将一碟糕点移到她面前。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问,她好奇道:“你不问我他说了些什么?”
萧祺的面上平静无澜:“他说了什么不重要,我信你。”说完他向她投去脉脉一望。
她迅速低下头,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咳,那个,我听拓跋焘说起你的事,他似乎去查过你,要小心。”
“好,我知晓了。”
少时,拓跋焘也来了,他雄步纠纠,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
“诸位,久等了。今日请大家来,一是想趁春光正好,来我府中赏花。二是,在座的都是我信赖亲近之人,我想向诸位公布这个消息,过段时日,赫达将派兵攻打甘州,以血前耻。”
众人觉得这个消息突然,皆陷入震惊。骆卿安和萧祺互望一眼,面色陡然冷沉。
纷繁议论声中,一道声音响起:“兄长,此事臣弟认为还是要从长计议。现在我们与吴关系和睦,两国百姓也互通商贸,从中获利,何以要打破这种宁静祥和的局面呢?”
知自己的弟弟拓跋熠一向不喜战事,拓跋焘道:“阿熠,这些都只是表象。我们两国迟早是会撕破脸皮,决一生死。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火器,战斗力大加提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计划让隆巴将军带兵攻甘州,恰好,也训练一番兵卒运用火器的能力。”
“可是兄长...”
拓跋熠还要待抗议,但是拓跋焘不允许他再说下去:“够了,我意已决,攻打甘州之事就这样定了。”说完他又看向骆卿安:“火器之事还请罗大人多费心,出征之前,必要配备充足的兵器。”
骆卿安怔了怔:“是。”
宣布完消息后,拓跋焘命人上菜招待臣子们,饭毕,又领着他们在太子府赏花,作诗吟对,消遣尽兴后,众人才散去。
出了太子府,多隆看到萧祺和骆卿安走远,才心事重重上轿准备回府。
今日拓跋焘说起要出兵的事,竟只提到了让骆卿安督促造兵器,半个字也和他说。他可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出兵似乎没他什么事,脸都丢尽。
回到家中,多隆依然闷闷不乐,没想到自己当初对待骆卿安一片真意,却是引狼入室。本以为在拓跋焘的面前拆穿她的身份,从此她就会置身死地,可如今看来,太子对她动了情,喜爱有加,想要除去她,不是容易的事。
正在烦恼,他的妻子江氏走了过来。虽知丈夫不喜她,可到底夫妻一体,一损俱损,江氏知多隆最近与拓跋焘离心,官场不顺,欲伸手拉他一把。若丈夫的位置真的丢了,她也不会好过。
多隆看到她,皱起眉:“你来做什么?”
江氏瞅他一眼:“在为那个罗安的事情烦?”
多隆闭了眼,不想多提:“嗯。”
“那日她成亲,我去了府中,恰好去如厕时,撞见了她的夫君黄白衣。他正与自己的小厮说话,可他们的口音我很陌生,再仔细听,我才听出来,他们说的是吴地的话。”
倏地睁眼,多隆从椅上站起:“你可听清楚了?”
江氏想了想:“错不了,我有个亲戚就在吴地生活,之前我在娘家时她住过一段时间,她说的话与他们如出一辙。”
多隆忽而大笑出声:“你猜,若太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江氏也跟着笑了:“必然是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