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见赵家并不在意谣言,全家心中都略定,继续准备婚事了,两家打算一年后完婚。
因妙清是要嫁去京城,两家又都急着赶紧促成婚姻,便决定让妙清从丁府出发,不再回平江折腾了,到时候德润等人直接去京城,而在平江则另开宴席,款待家乡和附近的亲戚好友。
不过,还没等到妙清出嫁,润州那边就崩了盘,柳知州调任到了某个穷乡僻壤,之后,弹劾的事儿也彻底没了音讯。
先行败下阵来的正是一切的源头,杜家。
自汪家知道事情起源以来,德润并不想给吴洪压力,让他觉得祸事皆因他而起,故而并没有跟吴洪说明。
吴洪原并不知道原委,只大略知晓汪家得罪了人,正被整治。他是个明白人,既然德润不想说,也便不问,只一心经营,不叫生意上再扰德润操心。
可德润再瞒,经不住杜家爱得瑟啊。
就在柳知州决意弹劾汪家和丁家后,杜家觉得胜局已定,便上门闹事了,故意挑了吴洪在铺子里的日子,带着一堆人,搅得汪家铺子一整天的生意都没做成。
虽未挑明,吴洪也立马反应过来了。
如此,杜家便自寻了绝路,得罪了实在不该得罪的人。
吴洪做事心思缜密,自知道事情原委之日起就开始了筹谋。
这杜家能在河间一带迅速崛起,不单单依赖药材生意,他家还有当铺、钱庄等等生意产业。
这些生意之中的门道,吴洪不说清清楚楚,可也是知道得七七八八。
为了能快速收回成本,拿到更多利润,每年杜家都会低价收购大量药材做囤积,这一带本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资源也不丰富,临近的药材被杜家包圆了,这杜家便哄抬起药价来,特别是走量的基础药材,在杜家铺子可以卖到比外面的贵一倍还有余,这样一来,杜家自然赚得盆满钵满了。
但是既然要囤积药材,自然需要大量本钱。
这杜家的本钱来自自家的钱庄,故而每年杜家都会支取大量百姓存过来的银钱,不止是药材,其他在当地稀缺或是需求量大的货物也会一并囤积。
这么多年一向如此,并未出过什么岔子,可今年这茬子就出了。
起因是突然有流言放出来,先是揭开了杜家挪用银钱的事儿,又将囤货升级成投机,竟传出这杜家投机赔了大钱,本钱也都赔进去了。
这本钱哪儿来的呢?自然是百姓们存进杜家钱庄的真金白银。
又因杜家还经营赌场生意,这流言便越传越严重,说是杜家几个儿子都是赌棍,不止挪用公款囤积居奇,还用这些钱在外面滥赌,欠下了天价的赌债。
更有甚者,传出杜家马上就要跑路的传闻。
这么一来,自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人们争相去钱庄兑现,利息也不要了,只求能要回本金来。
杜家被挤兑的就要顶不住了,便想找柳知州帮帮忙,意思是能否尽快扳倒汪家,如此一来,便可搜刮来银钱,解了燃眉之急,之后他杜家再想法子给知州上供。
可去润州的人还没到呢,新的谣言又起,便是这杜家不仅将百姓的存银用作投资,还用于贿赂官员,还传出一份官员名录来,这柳知州赫然在目。
这下杜家人到了润州,直接吃了闭门羹,还是柳知州手下的小吏偷偷告诉杜家人,他们才知道这是为了避嫌,至于收拾汪家的事儿,也休要再提了!
这又是为何呢?
原来这柳知州也受到了来自自己靠山,孙大人的警告。这自然不必说,是赵承简的手笔,其实早在他刚知道汪家的事情之时,就专门拜访过孙大人,只不过两家并不熟,承简明着是借朝中事与孙家互通有无的,故而汪家的事虽提到了,但说得隐晦,孙大人并未会意。
直到赵家的这桩婚事传出来,孙大人一个官场老手,立马就联系了起来,这下可就不得不放在心上了,故而还没等承简登门拜访,孙大人就已经叫人给柳知州传了话,叫停了润州的事,即至后来事情解决了,承简还专程去了孙府叩谢,两家倒是因此交情渐密。此为后话了。
再回到柳知州这儿,这位知州也是个官场老油条了,上峰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抓着汪家不放,那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砸吗?再者说了,本来他和汪家无冤无仇,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起,这汪家撞在了枪口上罢了。
于他而言,不管是汪家还是王家,只要愿意帮他解决税收难题,是完全没必要将人家逼上绝路的,故而这会子不如送个顺手人情。
于是柳知州立马去信给孙大人,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又在信中痛陈杜家的罪孽,立誓要重罚杜家。
柳知州天天等天天盼,哪儿见得着回信,等到的只有一封调遣令,如此他便收拾包袱,去了大西北。
而这杜家,不用官府重罚,就早因兑银风波,倾家荡产了。饶是如此还有大笔银子没还上的,老百姓闹到官府,杜家便被下了大牢。
最后的结果,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杜家的铺子,都让汪家便宜收了。
而汪时恭、汪德恭父子呢?更是里外不是人,平江汪家自不必说,润州汪家祖宅上下也更是瞧他们不起,每月从义庄领的银钱,也因这次的吃里扒外被停了。
父子俩叫苦不迭,想去平江再赖着,可这次汪家哪儿还会吃这一套,曹氏三两句就将两人打发走了。
这帮人倒台之后,德润便被放了出来。
经此一遭,德润憔悴了许多,曹氏抹着泪将他迎了回去,天天的,心都长在德润身上了,可着劲儿地给德润补身子。
郭氏也跟着忙前忙后,自家男人差点儿没了命,这会子回来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个女主人的样子来,就是以后德润真有什么事儿,她也要在家立下威来。
曹氏原是打算着让郭氏帮忙料理妙清的婚事的,如此自己也有更多时间和经历照顾德润,可没成想,这话刚说出口,就被郭氏挡了回来。
“呦,我说妈,您就这么替这臻丫头上心呢?这事情不都是她捅出来的?要不是她逞强,跑到那破地方,认识那个什么吴洪的,咱们能被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杜家盯上?要我说,她今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这又怎么样?我就看不惯,让我给她作嫁衣裳,我不乐意!”
“你杜家吴家的,知道的倒是门儿清啊!”曹氏气极反笑。
郭氏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越兴破罐子破摔,道:“她干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她和她那个爹,都是祸害!”
“二爷爷他们,也是你告诉了去的?”曹氏沉声问道。
“是又怎么样?妈,难道等着这丫头得了咱家的财产?不管是把这丫头推出去嫁出去,咱们都该站在一条线上!”
“你是糊涂了!”曹氏痛心疾首。
“妈!是你和三爷糊涂了!”
“你是鬼迷了心窍了,你给我好好待着。”说罢,曹氏便吩咐下人,叫看着郭氏,不让她出门。
“事情都是郭氏捅出去的,是不是?”
至晚间,曹氏和德润吃饭的当儿,德润已经得着消息了。
“你都知道了?”曹氏知道要闹出事来,反倒平静了下来。
“妈,我决定了,我要休了郭氏。”德润早已不耐。
“你要想清楚,毕竟这么多年了,又是这个节骨眼,传出去总也不好。”
“不用劝我了,早就不是这一件事了,我忍她很久了,她实在没有主母的样子,反倒搅得家里永无宁日,这样的妇人,以后怎么把这个家交给她?”德润道。
“好,你决定了,就按你说得做吧。”
德润动作很快,第二日就写好了休书。
而这边厢,郭氏闹了起来,因被关着,她便敲着门窗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我陪着,你能做到这样的位子?”
“你这个没根儿的,生不出儿子,半个子儿都没有的东西,活该你家绝后!瞧着吧,你们汪家以后不定跟谁家姓呢!”
“你个没人伦的,杀父弑兄的狗东西,现在又要害我,你迟早要遭报应!”
骂得实在难听,郭氏又不愿意接受休书,一直在汪家耗着,那些话零零碎碎飘进家里人耳朵里,又四散到平江各处,倒叫汪家成了地方上的笑话,谣言也是传得愈发夸张。
德润倒是一脸看开的样子,他在休书中细细写下了郭氏的种种,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也不理曹氏那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曹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知道自家儿子是个倔性子,没了办法,只好去求了庞太太,希望这位祖宗能出山,不管是劝德润,还是劝郭氏,总之能平平稳稳叫这对怨偶分了手便好。
德润知道曹氏的小动作,可他依旧我行我素,这会子他也养好了,见家中乱成一锅粥,便亲自下场理起家来,同时也不急不慢地筹备起妙清的婚事来。
另一件,他去信一封,将吴洪调到了平江,预备提拔提拔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