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璃刚从阿娘的屋子出来,就听院外传来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嘈杂声,阿爹打开院门的那刻,声音戛然而止。寨子里的人近乎全都等在了院外,有的人腰间还挂着播种的小篓,瞧着像是干活儿干到一半就赶来的。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呢?”
蚩禧长老道:“听今天盯梢的人说,少谷主把小少主带回来了,我们,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蚩璃,过来,跟记挂你的大家到个谢,让他们瞧瞧,好放心。”
鸢璃从阿爹背后走出,瞧着大家因她的死而复生喜极而泣,家和族人爱意此刻到达了巅峰,令她心中倍感温暖。她开始体会但在环梦中从那些望向璃绾的族人,心里眼里究竟是何情愫,也开始明白璃绾为何那么在乎她的族人。
强忍眼泪,佯装没心没肺的开心,在众人面前转着圈的展示自己很好,“瞧,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别担心,我很好,阿洵将我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了。”
众人见她真的相安无事,反而眼泪流得更厉害了,纷纷感慨着她没事就好。
这一幕,让鸢璃彻底无法绷住了。
蚩禧长老抹点眼泪,将杵着的拐用力击向地面,重咳几声,“好了!少主不是平安康健的回来了吗?又不是真的像山下那群混账说的那样死了,像哭丧一样,不吉利!”
“长老说得对,说得对,不哭了,大好的日子呢,喜!大喜!”蚩花婶子道。
“是啊是啊,我们这是高兴,高兴的。大伙儿见你没事儿就好了,行了,都回吧,地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呢,回去做活儿去,别打扰老谷主一家团聚了。”
众人纷纷附和:“是是是,翠婆婆说得对,回家,都走,散了散了。”
送走大家,蚩璃在院门口站了很久,活的这些年,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除了唯一拥有的阿茶,还有这样一群在乎她的人。
可惜的是,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抓住她的羁绊却越来越重。真想忘掉有关天界,有关历劫的一切啊,只做蚩璃,该有多好啊。
念头浮上心头,鸢璃心中一怔,这个想法,或许真的可以实现。鸢璃大喜,立刻回到茶溯洵房中坐着等,等了好久好久,鸢璃快要无聊得打瞌睡时,茶溯洵终于推门而入。
“阿娘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多问问了些。”
鸢璃狐疑道:“只有这些?”见他笑呵呵地点头回应她,鸢璃依旧不信道:“我不信,那你跟阿娘说什么了?”
“我跟阿娘说,求她让我们成婚。”
“那阿娘同意了吗?”
茶溯洵反问道:“你希望阿娘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也不跟你说实话。阿茶阿茶,你那么厉害,即便困在这个凡人身子里也能施法,你能不能消除我的部分记忆,只保留跟蚩浔和寨子里人的回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请求,茶溯洵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想真真切切的做一回凡人,心无旁骛的做一回凡人,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不后悔?”
鸢璃比出发誓的手势,认真道:“肯定不后悔!不管凡人蚩璃的我做了什么,我都不后悔,你就以凡人蚩浔的想法跟我相处。”
茶溯洵虽不知道她到底因为什么要这样,但也还是按照她的想法为她实现着愿望,即便如此施法兴许会令他承受很重的惩罚,但她闭上眼兴奋而紧张期待的样子,格外撩动她的心弦。
布下结界,房间光线变得昏暗,地底凭空飞出不计其数的银色灵蝶,阿茶上前几步将她抱住,念起梵咒,灵蝶融入她身体中,她缓缓将他回抱。
直至最后一只灵蝶消失,昏暗的房间逐渐明亮,恢复白日的模样。
茶溯洵轻声温言呼唤:“阿璃。”
蚩璃正觉周身温暖,心里莫名喜不自胜,抬头便与蚩浔对视,才发觉自己正美滋滋地抱着人家,许是抱了许久,阿浔才开口提醒她,尴尬地脚趾抓紧。
“阿浔…我不是…”
正想松手撤退,茶溯洵便将他抱紧搂回:“不是什么?”
“阿浔,男女授受不亲。”鸢璃眼神躲闪道。
“你我也要授受不亲吗?你强行脱我衣裳,为我擦拭酒降温时,可不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阿璃,你要对我负责。被人扒了衣裳的男子,可不容易被人要了。”茶溯洵委屈地蹙着眉道。
蚩璃刚要反驳,脑子里就不合时宜地浮现那白花花的画面来。“我…”
“阿璃不必辩解,我本来也就是阿璃不肯要的,整个羁望谷、附近几个寨子的人都知道。若阿璃这一次还是不肯要我,我也接受的,反正那晚,也只有你我知道,不打紧。”
蚩璃望着他委屈却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委实不好受,阿爹从小教导她要敢作敢当,可她竟拖了这么久,还想不起这些日子究竟在忙些什么。
她严肃正经地拍了拍蚩浔的肩膀,义正言辞道:“阿爹说了,为人,敢作敢当!我们本就有婚约,传出去别人也只道是我们情意正浓,不会损你名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地紧握着,“跟我走,我带你去求阿爹阿娘早日成亲。”
刚走两步,蚩璃突然又停了下来,语气认真地问道:“阿浔,你喜欢我吗?像阿爹喜欢阿娘那样。”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从第一眼见,就很喜欢很喜欢阿璃了,日月可证,天地可鉴,不敢有二心。”
“好。我虽不知我到底对你是何情愫,感觉最近好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我既与你成婚,从今而后,也绝不会生二心,好好做你的妻子。不过,你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
“好,我们去见阿爹阿娘,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能顺着我的话说,不可在爹娘面前否认我的话!”
“都听你的。”
刚出房门,只见阿爹阿娘坐在院中石桌前,见她二人牵着手,双双叹气。
“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女儿请求阿爹阿娘提前商议我和阿浔的婚事,早日成亲。”
闻言,一向撮合他两的阿娘一反常态地猛拍桌子,气呼:“蚩璃!阿娘刚说的话,你转头就忘记!有你这么三番两次作践人对你的爱慕的吗?跪下!夫君!拿家法!”
蚩璃不解地跪下的同时,蚩浔连忙跪下将她护在身后,阻止道:“阿娘不要!您生气就打孩儿吧,别打阿璃,阿璃没有三番两次的作践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孩儿不好。”
“蚩浔!你让开!我今天不打死这个孽畜,算是对不起你我两家的祖先!”
虽不知道阿娘为何这般生气,但见她如此生气,怕是婚事难成,阿璃心急地脱口而出:“孩儿有错,阿娘打死孩儿吧!”
“好啊!你敢承认了?那你说给你祖宗听听,你都做错了什么!为娘打你也就不算错冤了你!”
“孩儿有错,孩儿不该未与阿浔成亲,一时糊涂贪恋蚩浔容貌,就强行与不清醒的蚩浔有了肌肤之亲。”
蚩璃声音不大,却像个重重的闷雷突如其来吓得老两口缓不过神。
“蚩璃,你!浔儿,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蚩璃给他递去示意他闭嘴的眼神,而后立刻抢话道:“阿娘不必逼问蚩浔,我自有法子证明给阿娘看。”
“蚩璃!你主意越来越大了啊,阿娘管不住你了。为了逼娘同意,你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行啊,你证明给阿娘看,只要你能证明给老娘看你与蚩浔有了…那阿娘立刻定成亲日子!”
“好。”话音刚落,鸢璃跪直身子搂住他脖子就亲了上去。动作快得令在场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吻他吻得认真。
松开蚩浔后,蚩璃哆嗦着强装镇定道:“阿娘现在肯相信我与蚩浔有肌肤之亲了吧?定日子把。”
阿娘气得发懵,四处张望,找着一切能打她的趁手物,“蚩璃!你看老娘打不死你,我就当没你这个逆子!”
“阿娘不要!”
“荷荷不要!”
阿爹和蚩浔是真的怕出人命,异口同声的阻止着阿娘。而不怕死的蚩璃接下来的话却如又一记重雷劈向三人。
“阿娘!你打死我们娘俩吧!”
闻言,阿娘的动作顿在半空,恍惚无措道:“你说什么?你们娘俩?”
“嗯,我怀了阿浔的孩儿,已经一月有余了,阿娘不信,可以亲自把脉确认。”说着,鸢璃便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伸向阿娘,模样看得极真。
阿娘努力平复心情,把着她的脉,摸到若隐若现的喜脉时,阿娘不死心地反复摸了好几遍,才肯认清事实。
“蚩璃,你逃下山一趟,阿娘都有些不认识你了。”阿娘失魂落魄道:“下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成婚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准出去晃!嘴巴给我封死了,这事只能我们四个知道!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孩儿多谢阿爹阿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