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猜的。好些个执迷不悟的妖怪,不为权势地位,那想必是为感情了。姒迢若是为了权势地位,月娘又是跟邪渊旧部有关联的,那必然不会听我们的废话,更不敢违背月娘的意思要我性命。那你给她吃的什么毒药?看她那表情,必吃难吃到了极点。”
“黑芝麻一两磨粉,黑豆半两磨粉,面粉半两,鸭苦胆三个只取胆汁,黄连、苦参、穿心莲各二钱磨粉,按照中药制丸的法子做成小药丸。”
“所以,无毒?干娘你怎么还做假药啊。”
“我又不缺德卖假药,不对,什么叫假药?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东西。本来想做黑豆芝麻丸,试吃了一个不好吃,就突然心血来潮加了些后头的东西。放于口中,被口水化开,苦味立刻充斥整个嘴巴,尤其醒神。”
鸢璃从灵宝银铃中又摸索出一颗药丸来递给四喜,四喜拿在手中端详,瞧着跟给姒迢那颗一模一样,摇摇头,还了回去。
想了想,四喜又将刚刚还给鸢璃的药丸拿了回来,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拿回去给阎野尝尝,给他也醒醒神。”
“阎野瞧着挺听你话的。”
“嗯,他最听我的话了。不过,干娘,你是不知道。阎野被我爹带回来时,可傲气了,看人总有股子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刚在我身边待的那两三年,阎野听我话,只是顾及恩情,但他内心,是不喜欢我的。后来我逼问他,他说那时讨厌我,是觉得我太过野性粗鄙,我的穿衣打扮落在他眼里,是为邋遢,毫无大家风范的礼仪。他还说过,我有太多童养夫,真心付出在我身上,一定会犹如石沉大海,所以,他永远不会对我真心实意,更不会将我视做妻子。我们互相作弄着长大,在这寂寥的深山中,互相捉弄玩笑成了最大的乐趣。”
鸢璃蹙眉疑问:“你有太多童养夫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爹那个混账整出来的事?你娘难道也昏了头不成,竟纵容你爹至此!他梦想做皇帝一般后宫佳丽三千不成,就给你开后宫圆!”
“干娘,你先别生气。我娘活着时,也不知我爹在外给我收了那么多童养夫,是我娘死后,我爹才拿着一堆画像书信来告诉我的。我阿爹说,世上男子都靠不住,但,一堆男子中定然有一个靠谱些。而我一女子,若有一天叛逆非要逃出去闯闯山外的世界,不肯待在他身边了,那至少出去了有所依靠。阿爹留给我一枚玉佩,说是我的那些养在山外的童养夫见了,定然会认出我。”
“荒唐。”
“是很荒唐。那些童养夫和阎野一样,都是被我爹刻意施恩,为着恩情应下的婚事。即便我没有出山的一天,或是及笄之后也没要求他们入山,他们也不能和别人成婚,而他们竟无一例外都应下了。我也不知道我爹使的什么手段。我四喜,此生唯愿一人心,宁可孤老一生,也不要强行凑合一生,与她人分享我的夫君,更不会和我那群童养夫成亲。”
“你既有自己的想法、打算,那我也就不用担心了,你自己处理好便是。”
四喜点点头,转移话题,问道:“干娘,你想跟姒迢做什么交易?我说那些肉白骨复寿命之类的话本是一时情急哄骗她的,你若跟她交易,但又无法达成她所愿,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我看,这个姒迢为了她想复活之人,行径癫狂,届时,又是个麻烦事。”
“你是骗她的,我也是骗她的。我也并不打算跟她做什么交易,本只是想问些他和月娘的事,还是算了。她也不会彻底背叛月娘听命于我,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就算月娘死了,她跟着我,在达成她所愿之前,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月娘。这种人放在身边,令人害怕不安,不如索性不要。”
两人交谈间,四喜突然让她禁声,示意她门外有人靠近。
然则,鸢璃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四喜等了等,突然故作兴奋骄傲语气说道:“瞧,我爹修的池子换水捉鱼方便吧?比你硬生生去钓,半天也没个动静来得快吧?”
鸢璃附和道:“确实方便。”
话音刚落,门便被叩响。四喜起身开门,只见门口站着月娘身边那个老狗腿子,提着个大包袱,跟做贼似的不安分,眼神乱瞟着,巴不得进来看。
“有屁快放。”
“山主大人让我给你们送床被子来,山主说山里夜露深重,这屋子都在水池子边,潮湿得很,怕姑娘夜里睡觉时被子不干爽,睡不好。特地让我老婆子抱了床过来,还命人用火烤得暖暖的。”
“马后炮。早些不送来,现在送?你怎么不等我离开这屋子了你再送来?”
“哎哟好姑娘,老婆子给姑娘赔罪,这都怪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记不住事儿了,山主大人昨儿个就吩咐了,这,这我给忘了。为此,山主大人,已好好责罚过老婆子了。”
四喜接过包袱,没好气地说道:“站退后点儿,靠这么近,也不怕我关门夹到你,到时候别来怪我。”
说完,四喜就猛地关上了门。她用的力道不小,门板被她摔得声音有些大。
四喜将包袱打开,落入眼帘的是一床红彤彤的喜庆被子,上面的绣样有些像四喜的原形,摊开四肢躺着,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她将被子展开,仔细翻找触摸里面还有没有夹带别的东西。
直到,红被的每一处都被她摸过,她才放心的将它扔在一边。
等那老婆子走远,四喜才不悦地说道:“瞧瞧,瞧瞧,有点子风吹草动就都不会放过,立刻就派人来了。那眼睛!滴溜溜地转,怎么不掉出来在我屋子里转!”
“你经常被月娘的人监视吗?就连一床被子,都要查得这么仔细才放心,她们…害过你?”
“嗯。她当然要监视我,她会因为我爹对我好,但不会放下对我的戒备。她也清楚,是她跑去气死我娘的,一旦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她报仇的。更何况我们和她的秘密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监视我们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虽不会直接趴墙听墙根儿,但大动静,她一定会知道。”
“她们有没有害过你?”
“有,谁会想做他人后母?更何况他连后母的身份都没摸到。她怎么可能看着我这个她爱人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不会心中不爽。她想要善待孤女的慈名,衬托她自以为对我爹的深情,又想巴不得我死了,清净,所以纵容她手底下的狗腿子害我,下毒、往我房间放毒蛇毒虫、故意找妖怪打我、在我被子里插绣花针…这些种种小伎俩,可笑又无用。”
鸢璃气得拍桌,咬牙切齿地说:“哪几个干的?我折磨死她们!”
“不用啦,我已经报复回去了。她们的下场只会一个比一个惨,干娘放心,我从不是忍让委屈了自己的胆小鬼。不说这个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
“姒迢太激近,动辄拼命,我们可对付不了,抓她,更是别想,能打死她都算武神显灵了。我们已经确定且肯定是姒迢作乱就行了,一开始我就没指望我们能杀了姒迢,咱们这就回去找他们汇合。”
“好,走。”
从屋子里出来,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屋子里做事的下人说起近来山上女鬼作乱得凶,死一片妖怪了,说得邪乎得很。
见她们来,便不说了。
四喜当即唤来阎野问,阎野说,下人们口中那个女鬼,在她们搬过来小住时就已经作过一次乱了,杀了好几个人,手段残忍程度,不比前面那个水鬼逊色。
阎野口中的水鬼,也就是姒迢。
女鬼杀了人后,山民暴乱,被山主镇压了下来,并当即就派出人手去搜查所谓的女鬼。
然则,不仅无果,当夜,那个女鬼就又一次作祟了。
几乎半数山民都看到了那个女鬼杀人,她杀红了眼,一手掰断一个脖子,再将他们尸体扯得四分五裂,随意地挂在鬼枯树上,鲜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
等女鬼消停后,山民们就一窝蜂的冲上了山腰和山顶的入口闹事。有了山主杀鸡儆猴的例子,他们有所收敛,可也是紧挨着坐着,谁也不走。
就在不久前,山主不知在哪儿去请了个秃头火妖来,长得可蛮横了,端了把椅子往那入口一坐,就吓得那些原本压声议论的山民闭了嘴。
甚至大部分妖怪,相当识趣,一溜烟跑了。
四喜闻言,神色凝重却又心喜,她问:“你说的那个火妖,是不是背后有道很长的疤,身上还有其他烫伤的疤痕,很壮实高大,胡子编着蜈蚣辫?”
“唉!神了!你怎么知道?就跟亲眼看见似的,你已经去看过了?”
“你也见过他的,阎野。爹死后,月娘上山做山主,也是这样,山民闹事,是他帮月娘立威,恐吓,月娘这才能彻底平息闹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