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手段不残暴唬人些，连姒迢都不及，恐山民会觉得这危险还远不及姒迢带来的危害，就不会再次闹事。只有做得让他们恐惧，才会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闻言，鸢璃猛地起身盘坐着，弯腰俯首，满眼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信你和鹤栖会同意实行这么残忍的计划。”

    茶溯洵跟着坐起，拉着她的双手，解释道：“知我者，娘子也。那些挂在树上、被分解的妖怪，其实是魔界大牢中即将执行死刑的重罪囚犯，按其罪，将其五马分尸都算愧对于那些受害者。可也不免要杀几个山民才行，但不会刻意折磨尸身，且，挑的也都是曾罪大恶极，按律当处死刑的妖怪，不算冤枉错杀了。”

    “此举未免太过铤而走险？我虽未曾见过凶杀现场，但也听阎野说了些，死者并未毁去面容，只要月娘稍微动些脑子，应当就能查出那些死者并非山民。”

    “她当然很快就能查出那些死者并非山民，要想查清闹事女鬼的身份，可是费时费力还不讨好。此举，为的就是给月娘一行人添堵，后面还会有刻意为之添堵，直到，逼月娘幕后的人出现。”

    “那女鬼是鹤栖手下的，还是你手下的？”

    “是鹤栖手下的澜絮，我身边的女鬼可无法在魔界死牢来去自如，更别说悄无声息的将死囚带到月氓山来杀了。”

    鸢璃好奇道：“那澜絮姑娘长什么样？好生厉害。”

    “不是姑娘，是个男子。你若想见一见，等事了结后回家去，我让澜絮来见你。”

    “不必麻烦，我原也只是好奇是怎样一个女子，如此厉害，并非是想见面。”

    “好。娘子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索性一并都答了，好让娘子安心休息。”

    “没了。”

    鸢璃刚跟茶溯洵躺下，搂着他的腰，钻入他怀中。

    “娘子，你手别放我正腰间，痒，你往后背放些。”

    说着，茶溯洵就握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后背伸，顺道借着放手的力道往她那边挪，跟她贴得紧紧的。

    “你是想让我闷死在你胸口前吗？”

    茶溯洵抱着她，一脸幸福的坏笑打趣道：“错了，我可舍不得把你闷死在我胸口前，为夫倒是想闷死在你胸口前。”

    “你！”

    她能清晰感觉到脸颊滚烫了起来，定是羞红了脸，为不让他瞧见，她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往下缩了缩，被子将头埋了个大半。

    “这回是你自己想闷死在我胸口的哦，什么时候轮到我呢？”

    鸢璃钻出抬头来与他对视，“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一点都不像你。”

    “我说话越来越什么了？你若早些成为我的发妻，兴许也能早些看到这样的我。从前的我，爱慕得隐忍，生怕行差踏错，有半分不对惹你恼得离去。可一朝得了你，言行举止随心而动，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真的，很爱慕你，恨不得日日告诉你…”

    欣喜雀跃地吻上他的唇，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壮着胆子，吻得更深，她的舌，笨拙地越过他的贝齿，与他缱绻的来回分开缠绕。

    一吻毕，鸢璃只觉心跳得猛烈，她凝望向他，“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茶溯洵，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没由来的疑问让茶溯洵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突然叫他全名，说这样的话，令他错愕，连忙解释：“我没有不要你，娘子怎么突然这样问？我要你，我要你的啊。”

    见他没明白，鸢璃拉着他手触碰自己里衣系带，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可他分明都低头瞧了她系带的位置，可仍旧没有…

    “我是你的发妻，你却从不主动与我共赴巫山云雨，即便我一个女子主动成这样，你也轻易不肯，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们又不是没有夫妻之实。”

    “我们，的确没有夫妻之实，你记忆中的那些，都是我施法给你造的梦境。从前是怕你后悔，虽，现在已互通心意，可，仍旧是怕你后悔。”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后悔？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给你留下了顾虑。你说与我听，我来打消你的顾虑就是了。”

    “娘子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是我自己，生性多疑敏感，胡思乱想了。”

    鸢璃没有再逼问，而是直接说出心中的那个猜想：“是因为觉得，凡尘了，我回了天界，见了那珩槿，就会再次一心扑在他身上，对吗？”

    她抚摸着他的脸，满目柔情，温言道：“可我不是那个爱慕过温以辞的鸢璃，不管是我还是另一个我，都从未喜欢过珩槿。阿洵，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天界那些人都说我这天神位不过是蹭珩槿的仙泽，德不配位。”

    “你别听他们说的…”

    “没什么，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像我这样弱小无用之人，对六界众生，并无益处，本就该让位。可是，没有人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做这天神，别人眼中艳羡的恩赐，于我眼里，不是。待我助珩槿历劫功成，就能获得赏赐，届时，我就自请废去神位，回家。”

    茶溯洵没有说话，几度欲言又止，但他的眼神都将他心中所想表达了出来。

    “我说过，只要你不想我消失，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这个我，满心满眼都只爱你，矢志不渝。”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温以辞的阿璃，去哪里了？”

    “你想要她回来？”

    “私心来说，不想，我想你永远都这样继续同样爱慕着我。可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你究竟是…”

    鸢璃将那日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了茶溯洵，而后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我算什么，只是从月氓山苏醒的那一刻起，这具身体经历的每一刻我都同样有记忆。若是她醒来，她也一样。我就像她的自私面，想要什么，就要不择手段的去得到，为了自保，不惜杀害影响我生存的一切生灵。”

    她伸出自己颤抖着的双手，看着它，沉默良久，终是说道：“我的这双手，一路从月氓山山脚杀上山顶，都不知扼杀过多少条性命了。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一个不堪披露，需要费尽心思去要掩藏的秘密，我并非是你记忆中的那个鸢璃。而今说出来了，如释重负。”

    “从月氓山山脚杀上山顶是什么意思？在我找到你之前，你曾在这里生活过？”

    “是，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在这月氓山开始的。很失望吧？你所爱慕的我，是从这个恶贯满盈的炼狱里爬到最顶端而后逃出去的，我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妖邪一样，没有分别。”

    “我为什么要失望？我会心疼、会自责、会悔恨，更会恼怒我自己，但唯独没有失望。你和他们一样，也不一样。一样的是，在这月氓山起的杀戮，都是想要自保性命。今儿个你不杀他人，来日被杀的就是你，拥有七情六欲，没有不自私的。我主幽冥，看过太多的命运，我也是明白的。不一样的是，你从出山后，就再没像在山上一样屠戮过，所以，你的本性，和他们不一样。”

    鸢璃反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自出山后，就再没像在山上一样杀戮？”

    “因为我清楚你的本心。”

    好梦清醒，鸢璃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眼里满是眷恋不舍，她隔空轻抚着他的眉眼，昨夜之后心中升起那个的想法，在此刻坚定。

    天枢忽然通灵传音道：“星君若方便，还请即刻移步房外，有要事相商。另外，兹事体大，还请星君切莫惊动冥王殿下。”

    闻言，鸢璃思索再三，倾听内心的那个声音，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压低了动静出房外。

    天枢将她带到角落空房，警惕低声道：“还请星君见谅，月氓山瘴气怨念浓厚，为避免你受伤，也恐被贼人察觉，只好将你叫出房外商议。”

    “发生何事了？”

    “石阵被破，邪渊逃出。我领天君旨意前往司命殿中查看你的命卷，可是仍旧无法打开。天帝旨意，顺应天命，任何仙神不得干扰你历劫，等你历劫归天，即刻开启第三世历劫。我也不知你这一世命数如何，又逢邪渊出世，你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到天界。”

    “开启第三世？”

    “嗯，我也在奇怪，珩槿帝君下凡历劫，也并未重要到超过邪渊现世出逃，但此紧要关头，帝君竟然未曾阻止。对了，天君并未说明第二世你的任务是否完成，恐怕，就只有帝君知道了。等你回去，与他明说，无论如何，想必帝君也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帝君他这个人…你说时多注意言辞。”

    “好，为了保命，哪怕低声下气求他都行。”鸢璃亦是高兴得紧，在脑海中又一闪而过的贪念，但被她强行克制了下去。

    “那为何不能让阿洵知道？”

    “天君交给你任务时严令禁止有第四个人清楚，阿璃，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