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玉回到宋家的时候,鱼冬禧依旧昏睡不醒,小黑在一旁急得乱转,可是没有办法,鱼冬禧已经进入到了另一重幻想空间,而小黑本身就身处宋玉的幻想空间之中,如果现在贸然退出,宋玉的幻想空间可能会出现问题。
宋玉回到宋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鱼冬禧的安全,敲了半晌门,里面都没有应答,为了不引起怀疑,小黑“咻”地一下变成了鱼冬禧的样子。
小黑打开房门,看着宋玉,努力思考鱼冬禧会有什么反应。
“冬禧,你……休息得怎么样?”
这是小黑第一次看到这么别扭的宋玉,如果是鱼冬禧会怎么回答?小黑不知道,因为鱼冬禧从来都不是一个打平常牌的人。
半晌后,小黑才放弃思考一般,轻轻“嗯”了一声。
宋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抬起来:“冬禧,我知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鱼冬禧和钟月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鱼冬禧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宋玉猜到了,当晚,是鱼冬禧又回去找了钟月白一趟。
宋玉笑了笑,道:“钟月白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身体上有残缺,但是瑕不掩瑜……当然了,你喜欢一个人独居也好,我名下的房产还算不少,无论你想去哪里,都能有个家。”
小黑微微皱起眉,宋玉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我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从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贯穿我的整个人生。”宋玉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挂着笑,如天空般蔚蓝的双眼里藏着化不开的情绪,“如果你能路过m洲,希望你能替我看看我父亲。”
“我给你订了今晚的船票,晚上九点,会有人来接应你。到那时候,就离开这里吧。”
“冬禧。”
说罢,宋玉转身离开。
“宋玉,”小黑叫住宋玉,它大概知道宋玉要做什么了,也知道幻想空间即将走向结束,“保重。”
宋玉背对着小黑,叹了口气。
良久,宋玉轻声说道:“嗯,保重,今晚……我就不送你了,你……注意安全。”
……
入夜后,宋玉表情如常地来到老钟的书店,老钟见宋玉来,有几分惊讶,很快,老钟就收拾好表情,道:“阿玉?这么晚了,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二叔呢?”宋玉直截了当地说道。
闻言,老钟脸色一变,道:“你二叔怎么会来我这?”
“请帮我告诉他一声,是宋玉来找他,他会见我的。”宋玉勾唇笑了笑,眼里的嘲讽不加掩饰,“他知道我会来找他。”
老钟重重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老钟就回来了,道:“走吧,阿玉,我带你去见他。”
说起来,这个密室的设计者,还是宋玉,当年宋玉建造这个密室的初衷是在必要的时候逃生用,最后这里却成了宋尹涂的专属基地。
宋尹涂对宋玉的到来确实没有任何错愕的成分在,他料定宋玉会来。
“二叔,小初被你藏在哪儿了?”宋玉语气平静地问道。
“藏?”宋尹涂笑了笑,“你怎么料定就是我藏的,而不是小初自己跑的?”
宋玉也笑了,不过这笑是哂笑、讪笑:“二叔,何必呢,和我兜弯子又有什么必要?十多年前,你就确诊了癌症,能活到今天,你应该感谢阿婉。”
宋尹涂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宋玉能查的这么深,他一直都知道他的侄儿有本事,就是没想到,能这么有本事。
“阿玉,你不愧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孩子,确实聪明过人。”宋尹涂真心实意地夸道,“可你还是太年轻了,也太看重情谊,阿玉,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最害人命的就是重感情。”
“把小初交出来,小初的身份以及生辰八字,全部都是我造假来的,她不符合你的要求,没必要牵连一个无辜的人。”
宋尹涂定定地看着宋玉,眯起眼睛,道:“你说的太晚了。”
宋玉的瞳孔微微放大,宋尹涂打开一旁的柜子,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瞪着一双了无生气、仇恨世界的眼睛,侧躺在柜子里。
不,那不是本身红色的衣服,而是一件血衣,衣服上滴滴答答的向地上滴着血液。
“还有,我本来的目标就不是她,她只是诱饵罢了。”
“你什么……”一记闷棍敲在宋玉的后脑勺上,宋玉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他慢慢转回头,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老钟。
老钟提着棍子,棍子顶部往下滴着血,老钟对着宋玉的额头,又要打下一棍子,宋玉抬手接住,道:“老钟?为什么会是你?”
老钟第一棍子用了十成的力气,哪怕健壮如宋玉,也几乎打的头晕眼花、毫无招架之力。
“阿玉,你错了,是你做错了事,如果你没有给小初造假身份,那么她就不会进到宋家,那她也不会死。”宋尹涂翘起一边的唇角,“你以为你是善良吗?不,你不善良,你明知道宋大全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却依然帮助宋大全,你以为是我害了小初嘛?不,是你,而我救了小初。”
宋玉猛地看向宋尹涂,眼白血红。
“如果不是我,小初会遭罪几十年,而我,让她解脱了。”宋尹涂睥睨着宋玉,“宋玉,你这一生害死了无数人。”
闻言,宋玉张了张嘴,良久后,才声音沙哑地说道:“不,我没有害过任何人。”
“你以为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宋尹涂这一句话如惊雷入海,炸起千层浪。
“你什么意思?”宋玉吸了口气,他忽然感觉心脏抽痛,肺里如缺氧一般。
“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讨厌你?”宋尹涂慢慢蹲下身子,直视着宋玉的双眼,“你害死了你父亲这一生最爱的人,你以为他不恨你吗?”
宋尹涂勾唇一笑,近乎残忍地说道:“他们都不敢告诉你真相,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宋玉眼也不眨地看着宋尹涂,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宋尹涂要告诉他的事情,或许会颠覆他多年的认知。
“那年你刚刚学会走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任性的孩子,安全的花园,你不喜欢,你只喜欢走在嘈杂的街道,你爱发脾气,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让着你。那天是你的生日,你母亲为你准备了礼物,可你却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和你母亲置气,还故意将礼物摔在地上,你母亲为了哄你开心,答应带去你外滩玩,而在去的路上,你们出了车祸,你母亲将你紧紧护住,而自己则失去了生命,甚至因为这场事故,她连全尸都没留下。”
宋玉对母亲去世的印象,全部来自别人说。
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待他醒来以后,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母亲。
剧烈的痛感席卷他的整个大脑,往事如潮水一般,一次性地涌上他的脑海,母亲用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喃不要怕,哪怕母亲自己已经怕到了极点……
宋玉猛地一吸气:“不,这都是假的……母亲……母亲……”
“而因为你的存在,老爷子坚定了将宋家家主之位留给你父亲的决心,从小到大,我永远都只能排在你父亲的后面,因为你的出生,我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如果不是你和你父亲,我不会动歪心思,可天公不作美,就在我决定安安心心做好宋家家主,扶持宋家其他支脉的时候,他又和我开了个更大的玩笑。”
宋尹涂努力了那么多年,本以为自己可以和大哥竞争一二,可因为宋玉的出众,自己却再一次失去竞争的权力!他怎能不恨?
宋尹涂冷笑出声:“宋玉,在宋家,只有两个人能替我续命,一个是阿婉,另一个就是你。”
宋玉看着宋尹涂,眼眶通红:“宋婉没做错任何事!”
“是!她是没做错任何事,可是宋家根基不稳,如果这个时候我走了,那我问你,是让逍遥自在跑到国外的大哥做家主,还是让永远软耳根子的老三做家主?”
那一年,老爷子突然去世,哪怕是宋家,也难免动摇根基,再加上当时的政策原因,枪打出头鸟,宋家被盯得死死的,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之中。
宋尹涂冷笑一声:“抑或是让宋大全做家主?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宋家倒在我手上,我可以死,但绝对不是那时候死!阿玉,是婉婉替你死了,如果不是婉婉,该死的就是你,那一年婉婉为什么会进到老爷子的房间里?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给婉婉从国外带回来礼物,那么婉婉那天就不会进到老爷子房间,那她就不会撞见我作假遗书,那她也就不会死!”
说到这,宋尹涂几乎是怒吼出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宋玉,最后道:“宋玉,你才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
宋尹涂缓缓站起来,冷声道:“动手。”
又是一记闷棍,宋玉只是微微低了点头,那双如大海一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宋尹涂,一记闷棍连着一记,喉间翻涌出鲜血,血从宋玉嘴角流下,宋玉笑了笑,身子如一片凋零的枯叶般坠落。
在宋玉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鱼冬禧应该已经上船离开了吧?
老钟拖着宋玉的身子,将宋玉拖到密室中央,老钟拿起一旁的铲子,将地面铲开,藏在底下的是一口棺材,只一脚,老钟就把宋玉踹到了棺材里,用画满符文的纱将宋玉的双手双脚绑住。
宋玉的手紧紧捏着什么,老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宋玉的手掰开,那是一张沾着血污的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被撕下来的照片碎片,照片四周有明显撕扯痕迹,照片里面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宋玉,女生是……是鱼冬禧,照片里男生女生笑得很开心。
老钟看到这张照片不免叹了口气,他认得这个女生,这个女生曾经和宋玉一起来到过他的书店。
“把他的双眼挖出来。”宋尹涂冷冷地下达命令。
老钟闻言一愣,犹豫道:“没有必要……”
若是将尸体的眼睛蒙住,死后将看不到通往轮回的路。
“我要他永世不得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