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最开始鱼冬禧听到钟肆婆婆说自己的灵魂分裂是半信半疑,那在宋玉也提出自己灵魂分裂的时候,她对这个说法就基本持相信态度了,在看到钟肆婆婆的日记后,她已经完全相信这个说法。
就在房间里的氛围陷入到焦灼状态时,忽然,鱼冬禧的电话响起,鱼冬禧一愣,赶忙将手机拿出来,来电人显示是宋玉。
鱼冬禧错愕地看了宋玉一眼,宋玉倒是神色平静,他说:“接吧,是百里西凉。”
如果是百里西凉的电话,那大概率和陶隐有关,鱼冬禧立马接起电话:“喂?”
“是我,冬禧,陶隐先生回来了,我给你们报个信。”
鱼冬禧猛地站起身子,道:“帮我拖住他!我们马上就回去。”
……
鱼冬禧一行人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地府,哼哧哼哧地跑到了陶隐的办公楼,站在百里西凉房间前面的时候,鱼冬禧突然很紧张,她深呼吸好几口气,最后将位置让开,对宋玉说:“你来推门吧。”
宋玉点点头,将鱼冬禧换在自己身后,他敲敲门,没过一会儿,百里西凉来开了门,小声道:“你们终于来了,尬聊聊的我浑身尴尬。”
“多谢了,兄弟。”宋玉拍了拍百里西凉的肩膀。
“都是为了冬禧,没什么谢不谢的。”
鱼冬禧走向会客厅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沉重,陶隐背对着自己坐在会客厅,她仿佛是一个从冬雪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浑身颤抖不已。
“陶隐爷爷?”鱼冬禧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在见到陶隐的那一刻,自己所做的全部心理建设都在顷刻间崩塌,无论过去多少年,陶隐对于她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听到鱼冬禧的声音以后,陶隐一愣,他慢慢转过脸,一脸诧异地看着鱼冬禧,良久后,才轻叹一口气,道:“原来你就是西凉所说的朋友。”
陶隐站起身子,他的样子和生前没什么区别,脸色也和刚去世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在鱼冬禧和秋绥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曾一起去过京城,不是为了旅游,也没有别的特殊目的,他们只是想去看看陶隐,就这么简单。
后来,秋绥在争取保研的时候,也一直以京城的院校为理想目标,鱼冬禧知道,秋绥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过是为了留在京城。
至少在那里,他们能离陶隐近一点。
鱼冬禧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事先准备好的话也全都忘记了。
陶隐的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他张开双臂,道:“不打算抱抱我吗?”
说罢,鱼冬禧一愣,然后猛地扑到陶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道:“爷爷,我真的很想您……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的人生不知道会糟糕成什么样子……谢谢您……谢谢您……”
陶隐对她的恩情不是几句感谢就能说完的,待鱼冬禧冷静下来以后,几人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事已至此,陶隐明白,鱼冬禧大概已经察觉了很多事情,他本来是打算等事情全部办妥以后再告知鱼冬禧真相,可现在看来,与其让鱼冬禧自己去查明白真相,还不如由自己亲自来说。
“爷爷……我想问您一些问题。”鱼冬禧艰难地张开口,一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是陶隐,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冷静地去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都知道,”陶隐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温和的笑容,他似乎从来不愿让人为难,他也永远善解人意地帮助每一个人化解尴尬、解决难题,“你们是想问有关灵魂分裂的事情吧。”
鱼冬禧一愣,她以为陶隐会隐瞒自己,可她没想到陶隐竟然这么直白地就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鱼冬禧点点头。
“当年我和你爷爷是一个大学的学生,作为鱼安的学长,我,你爷爷,还有你的奶奶谢水盈,我们三人组队,到西南疆域去研究课题,课题便是研究灵魂分裂与寿命延长,可是在一场实验中发生了意外,除了水盈去世以外,还有一个学员也去世了,因为这件事情,鱼安受到了重大打击,他就此隐退,而我也放弃了实验研究,决定去找鱼安,在水盈去世之前,她曾拉住我的手,让我照顾好鱼安,我不能辜负她。”
讲到这的时候,陶隐重重叹了口气,那段过往实在是太沉重了。
梦太重。
“我找到鱼安的时候,他依旧是一副颓靡不振的样子,他这个样子我根本就没办法放心走人,于是我只好在县城先安顿下来,这一安顿,就是一辈子。”陶隐看着窗外暖洋洋的阳光,微微笑了,“可是我不后悔。”
他将一生都浪费在县城中,可是他却依然觉得这一生是值得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鱼安去世的头一天,那一天,鱼安趁着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病房的时候,突然把我叫到床边……”
那时候的鱼安神智已经不清醒,他努力朝着陶隐招手,陶隐凑近他耳边的时候,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直冒冷汗。
“陶隐,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向你隐瞒了一件事情,当年的实验,我没有一刻放弃过,尤其是在水盈死后,我就更不能放弃了,这是我复活水盈的唯一可能性,你让我怎么放手……”
听到这,陶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实验本身就很危险,而且实验后果到现在都不敢确定,鱼安怎么敢贸然行动?
如果鱼安早些年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他,那他肯定会阻止。
陶隐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鱼安没有告诉自己的原因吧。
“你的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还记得阿萨哈嘛?”鱼安忽然问道。
“记得,当年那个学员。”
“我把他和水盈的身体都保存在冰城了……保存的地点是南阳公墓附近的实验楼,到时候,你去冰城一趟,如果我没能成功回到阿萨哈的身体里,请你务必替我保存好水盈的身体,她太孤单了,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尸箱里……必要时候,就请替我将水盈下葬吧。”
说到这的时候,鱼安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陶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联系起来这些年和鱼安相处时候发生的点点滴滴,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真是太傻了,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鱼安竟然背着自己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你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
&有,哥……帮我照顾好冬禧……还有,请帮我瞒住其他人,绝对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冬禧……&
讲到这的时候,陶隐顿了顿,他看着和自己当年一样震惊到不知所措的鱼冬禧,不由自主地缓和语气,因为接下来他要讲述的事情,将会让鱼冬禧更加难过。
“在鱼安去世后不久,我就去了冰城附近的实验楼,在那里,我见到了水盈的尸体,但是阿萨哈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鱼安的计划大概率成功了,后来我也去世了,但是我总是放心不下鱼安,因此,我没能投胎转世,而是留在地府工作,再后来,就是遇到秋绥。”
说到秋绥的时候,他顿了片刻,似乎在想怎么说才能让这个事情听起来没那么沉重。
“没关系,陶隐爷爷,你实话实说就好,我能撑住。”鱼冬禧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继续集中精力听陶隐讲话。
陶隐点点头,继续道:“然后,我遇到了秋绥,那时候,秋绥的脸色别提有多差了,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直接将当年鱼安对我说的话全部重复一遍,我和秋绥之间做了一个交易,他替我保守秘密,我帮他完成灵魂注入。”
听到这几个字,宋玉眉心一跳,问道:“完成灵魂注入是什么意思?”
陶隐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你们调查了多少,但是我想说的是,无论你们现在知道多少,请务必相信一点,我和秋绥之间的交易是在救人,而非害人。”
“爷爷,我的灵魂为什么会分裂?”鱼冬禧忽然抬起头看向陶隐的眼睛。
陶隐沉默了。
“你给百里西凉的‘药’和我当年吃的巧克力一摸一样,爷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实验,其实我就是那个小白鼠吧。”说到这,鱼冬禧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鱼冬禧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被伤害的次数太多的时候,她就不会难过了。
她甚至会陷入到一种麻木的状态中。
“谢谢你,爷爷,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鱼冬禧麻木地站起来,机械一般地朝着陶隐鞠躬。
宋玉抓住鱼冬禧垂在身侧的手。
那种被身边亲近之人捅刀子的感觉,没人能比宋玉更有感触。
“我先带她出去冷静冷静。”宋玉也朝着陶隐小幅度鞠了一躬,而后便揽着鱼冬禧的肩膀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