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传来敌营将军的声音,邬玺梅没敢动,直到兵丁出来招手叫她,她才猫腰把饭送进去。但进去时,方才那个与他说话的人已经躲到了屏障后。
邬玺梅像之前一样,试吃过后才出来。
往回走的时候,她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那个人为什么要避开外人呢?是因为身份不能暴露?
正自琢磨,身后营帐里传来声音,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对于邬玺梅来说还是听见了。
“将军,我观方才那人莫名眼熟,不知他何时入营的?”
闻言,邬玺梅浑身一哆嗦。
坏了,被人认出来了。
“就前几日吧?”
“那将军可要小心了,听说罗域前几日才派了心腹前来将军营中刺探。”
“哦?就是那个人?”
“我没看清,不能确定,但身形有七八分像。”
……
帐中的声音仍不断传来,邬玺梅已无心再听下去,加快了脚步往营门而去。路上趁人不备,将吊坠的解药塞入口中,生生吞了下去。
在营中走动还好,除了前哨,别的地方几乎看不见真正的兵丁,自然也没人管她。她借口去茅厕,溜着边儿直摸到营门口,但是想出去可就难了。营门前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哨兵换岗,四人一岗,随时还有巡哨的兵列队从此经过,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她仗着身小,躲在一处灌木丛里,出不去也不敢回火头军处。她知道,身在这样的地方,一旦被怀疑了,就是死路一条。
正如她所想,那将军听了细作的话,当即就派人去火头军处找人,结果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登时,军中大乱,各哨开始搜查拿人,号角声,喊声响彻整个鳌营。
从未经历过这等事的邬玺梅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儿,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那颗腊丸,希望用不到。
“见到可疑人没有?”这时,营门前有人来问。
“没有。”守门的四个哨兵道。
那人立刻带人折返回营,“人还在军营,给我好好的搜!”
在灌木丛里也不知藏了多久,邬玺梅腿已经没了知觉,仍没敢动一下。直到入夜时分,营门前亮起了灯,衬得她所在的这丛草更加暗淡。她清楚,就算再怎么隐蔽,若不想办法出去,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只能博一把。
她看所有人都在营内搜查,反而营门处只有四个哨兵把守。她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打开盖子往营门口一丢。那声音微小,但足以引起哨兵的注意,两个人立刻上前查看。只是靠近那坠子的瞬间,二人呼吸间就相继倒了下去。另外两个哨兵见状以为他们中了什么埋伏立刻握紧手中兵器,摆出防御的姿势,向那二人靠近。其中一人正欲呼喊巡逻兵前来,但那坠子里的毒气已经扩散开来。二人挥舞了几下兵器想引起巡逻兵的注意,但怎么都喊不出声。邬玺梅看着他们的样子,心几乎跳出来,她摸着靴子里那把匕首,不知该不该在此刻冲过去杀人。
正在去与不去之间,那两个人终于还是被迷晕了。
邬玺梅短暂的松了口气,回头张望,见尚无人留意,她猫腰跑过去,从地上捡起那坠子溜了出去。
她拼命的向前跑,在跑出一段后就听见身后鳌营里传来喧闹。
“人跑啦!”
“备马!快追!”……
自己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她想起罗域给她的号炮。便在奔跑中拿出号炮向天空释放了烟火。
……
*
自从邬玺梅离开,罗域顶盔贯甲日夜在此观望,直到今夜他终于看到了信号。
他当即吩咐,“备马!”
旁边韩庭道:“总兵,为一人而冒全军之危,不可啊。”
“我自己去救人,你留下随时接应。”说罢,罗域提矛下楼。
韩庭闻言追了下去,“总兵孤身犯险更加不可,再说,万一那小子被人抓了受不得严刑拷打,故而与敌人设此局引大人入局呢……”
说话间,二人已至城门,小卒牵着马正在城门等候。韩庭抢步上前,抓住了马缰,以身挡住去路。
罗域没理会,翻身上马,低头注视韩庭时目光坚定,“若忠我之人皆为我而死,我还有何颜面做这总兵官。”
韩庭见劝说不动又道:“总兵若执意要去,属下这便派兵随大人同去。”
“不可。正如你所言,为一人而已,绝不能冒全军之危。此去乃我一人之事,你留下多派弓弩手,准备城楼接应便是。”
说罢,他挥动马缰策马出城。
……
*
邬玺梅释放号炮,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她纵是拼命奔跑,但哪里跑得过战马,马蹄声喊声火光逐渐逼近。
她只得将那吊坠盖子打开想让毒气在空气中四散,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
那坠子也的确管用,跑在最前边的鳌军战马因为吸入毒气逐渐放慢追赶速度,甚至有人从马背上坠落,昏迷。
后方紧随的兵马不知前方发生何事,前后踩踏乱作一团。邬玺梅趁机向前奔逃,直跑到自己意识模糊,耳边回荡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就在体力濒临枯竭时,鳌军又一次追赶而来。邬玺梅闻声回头,发现这次那些追兵竟然个个脸上蒙了布,显然已经知道她释放毒气的事。
这次真的要完了……
她本就跑得双腿无力,在回过头的瞬间,脚下仅是被一颗石子硌了下,就瘫倒下去。
她已经再也跑不动了,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鳌军朝自己杀来。
她默默地从腰间将那腊丸取出,正要送进嘴里,眼前银光像一道闪电,在她与鳌军之间倾斜而下。
“当啷!”一声,一杆长矛斜插入地,正挡住了一众追兵。
前面的追兵被长矛拦下,战马受惊纷纷高抬前蹄,嘶鸣声此起彼伏。紧随的追兵生怕发生前次踩踏事故,故而勒马止步不敢向前。
正当所有人都疑惑时,迎面一骑战马如疾风闪电般飞驰而来。当战马跃过邬玺梅时,她仰视马上之人,那金盔金甲之下的,不正是罗域?
他来救我了?
当日,罗域送她号炮时,她并未想过他真的能冒险来救她。毕竟那是担负着整个北江镇,甚至整个国家安危的人。
罗域纵马从她眼前跃过,直取长矛,顺势在鳌军前挥矛横扫,前排鳌兵当即被扫落下马。
趁乱时,他调转马头回返,再经过邬玺梅时,他单手握缰,半坠了身子一捞,正抓住她的腰带,只稍用力便将她提上马背。
邬玺梅恍如做梦,等她缓过神时,抬头看着罗域,好似自语的唤了声,“大人。”
这时,身后反应过来的鳌兵一窝蜂的追了上来,一军将策马上前,在罗域后侧举刀就砍,罗域只一侧目,手中长矛随即而至,那几十斤的家伙重重砸在那军将的脖子上,军将当场胫骨折断而死,坠于马下。但这并未影响鳌军士气,相继追赶而来的兵马越来越众,几乎将二人包围。
罗域勒马停在一众包围之下,屈眼环视过敌众后,他低下头,看着紧张贴在怀中之人,“怕吗?”
邬玺梅凝视他双目,他眼睛里映衬着四下的火光,闪烁的星光是她从未见过的自信和坚定。看着这双眼睛,她摇头,“不怕。”
罗域一笑,“好样的。”
“坐好。”
邬玺梅调整好坐姿,分腿坐于马上,罗域轻按她后背,示意她趴下,随后催马向前,挥矛朝前方敌军杀去。
邬玺梅在马上匍匐,双手抱紧马脖子。她紧闭双眼,看不见周遭,但能清楚的感觉到各种兵器在自己背上挥舞,时不时能感觉到有血落于身上。
罗域且战且进,不容自己退缩分毫,好不容易杀开前方围堵的鳌军,冲出一条血路,但两侧敌兵却如影随形。
后方敌军将领看着那大将像砍瓜切菜般拼杀,心中不由赞佩,他屈眼观望,并问身边小卒,“那是何人?”
小卒拢眼远眺,在火光闪过时,忽然面露惊愕,“将军,那人好像是,是他们总兵官罗域。”
“什么?!”将军愕然。这总兵官怎么可能孤身来救人?不合常理呀。“你可看清楚了?”
小卒再次确认后,“应该就是。”
将军面露喜色,“哈哈,这真是天助我也。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擒贼先擒王!这真是天赐良机让本将军立功啊。”
“传下话去,此人,本将军要活的。”
“是。”
军令传下,那刚备好的弓弩手又撤了下去。
罗域挥矛向左边一刺,正刺穿了敌军一卒的胸膛,他挑起那人用力一挥,将尸体抛向右边敌军。
右侧敌军当时混乱,罗域趁此机会连向左方挥扫长矛,血光随之四溅。在扫退左右敌军,他并不恋战,而是继续催马向前。
很快左右敌军再次追上。
有人在交锋中发现,罗域马前还趴着个人,这才想起,他此来正是为了救这人的。
一时间,鳌军便将刀锋指向邬玺梅,纷纷朝她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