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陵府馆驿之中,冯旗已探得消息回来禀报,“大人,属下已查明,邬家是十年前从北江镇邬家堡逃难而至邻江的。至于邬玺梅,实际是邬家养女,是他们当年逃难时半路上捡到的,看她可怜就将其收留。直至今年年初,因为邬家生意经营不善,欠了左家许多积账还不上,这才将她抵债嫁给左家冲喜。属下也查过她其他兄弟姐妹,皆已结婚生子,没什么可疑。”
穆云川手扶下巴沉思片刻,“你可拿到邬家养女的图像?”
“属下特意潜入邬家,将其家中保存的邬氏图像拿来了。”说着,冯旗将一卷裱好的画像递给穆云川,“大人过目 。”
穆云川打开画像,其中,一闺阁妙龄女子身着粉色衣裙,置身园林之中,她体态婀娜,笑魇如花,正单手攀着桃花枝,逗弄园中飞舞的蝴蝶。而女子的五官正如左家二奶奶一模一样。
“大人,从画像上看,邬玺梅就是左家那位二奶奶。”
穆云川拢眼神注视画像半晌,好似自语道:“样貌像,身段儿像,偏偏神韵却是天差地别,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冯旗糊涂了,“大人,这画像上岂能看出神韵?”
穆云川沉思片刻,起身提了刀往外走,“去趟衙门。”
*
到了衙门,穆云川点名要看杜鹃案的卷宗,陈知府隐隐不安,不知他查封天会怎么好好的就查开了杜鹃案。
果然,待穆云川看过卷宗后,将之往书案上一掷,“哼!”
只是这一声,吓得陈知府不觉浑身一哆嗦。
穆云川沉了眼,“这案子究竟怎么回事?卷宗记录前后矛盾,结案陈述更是驴唇不对马嘴。你这个知府就是这么当的?”
陈知府吓得浑身哆嗦,“上差,这,这就是个小案子,主家报案后又撤案,苦主也不追究,这案子原告都没了,您让下官怎么写呀?”
“小案?人命案在大人看来是小案?”
“呃,不是,下官不是此意。如上差这般身份,应该也是知道的。像这种大宅院里的丫鬟小厮偶有亡故并非稀奇之事。通常只要主家苦主不追究,压根儿就不会闹到官府来。”
“可这案子既已报到了官府,大人就应该追查到底。岂能任由他人想报就报,想撤就撤,他们当你的衙门是什么?陈大人官威何在?律法严明何在?”穆云川厉色斥责。
“是是是,下官糊涂,日后定当,呃……”
“日后?还说什么日后,此案当立即重审。”
“啊?重审?”陈知府有些急了,自从上次派孙重里去了趟琼楼,这人就人间蒸发了。他也不敢问,也不敢找,更不敢声张,连夜写了辞呈报到吏部,就盼着早日告老还乡,远离这多事之地。谁知道这时候,偏偏这位上差非要追着这么个小案没完没了,岂不耽误他退休?
“上差您此来不是为了查封天会的吗?为何要重审这么个案子呢?”
穆云川道:“左家邬氏身在大牢期间,正是封天会杀手被杀之时,陈大人就从未怀疑过?”
陈知府忽然间明白了,“上差的意思是,怀疑那封天会杀手乃是被邬氏所杀?”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陈知府陷入沉默,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穆云川接着道:“府衙大牢戒备森严,凶手却来去无踪,若不是你们失职,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本就在大牢里,而你们却浑然不知。”
陈知府反复回忆邬氏刚入狱时的样子,是那般柔弱,那般楚楚可怜,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他摇了摇头,“上差,恕下官直言,那邬氏看着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妇人,入狱那天,下官看她眼睛都哭肿了,怎么也不像个凶手啊。”
“凶手若能看得出来,还需要查吗?”穆云川瞥一眼案上卷宗,方才他就发现少了些东西,问道:“这案子当中,从始至终,你可有审过邬氏?”
“当然有过。”陈知府道。
“那卷宗中为何只字不提?”
陈知府讪讪的,“回上差,只因初审之后,主家就撤了案,下官就将之省略了。”
穆云川追问,“那你们可记得当日的审讯过程?”
“倒是依稀记得些。”
“你可细细说来?”
陈知府捏着胡子仔细回忆,将那日审讯时,当堂问答的内容大致叙述了一遍。
“面对问审从容不迫,应答有理有据,条理分明,这并非寻常妇人可以做到的。”穆云川此刻更加确认,左家现在的这个邬氏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