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城,位于西南边境之沿。
一边山林茂密,另一边开阔无比。
南夷人大都擅长攀援,论起骑兵比起大乾蛮族大有弱势,但这些年在南夷监国主持下,南夷的骑兵早已经不同往日,前阵子南夷的扎西顿珠手下的骑兵比起大乾镇南军的骑兵也不遑多让。
驻守郦城的仍是陈总兵,上次榕城之围陈总兵虽也尽力,但仍有怯战之嫌,朝中各部官员均有封赏,对陈总兵只赏赐了金银绸缎,但对陈总兵来说已经是不错了,功劳明摆着在冯云的身上,他也就是落个在外面牵制之力。
只是这回没想到过了几月,那位云郎君又回来了,而且不止是云郎君了,还是太子妃。
城门大开,数千的官兵列队相迎。
陈总兵策马在前,遥遥的看着远处里奔驰而来的骑兵。
不过二百的骑兵恍惚跑出千军之势。
待军马到了近前停下,原本就肃然沉眉的陈总兵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
肃杀之气浑然厚重,比之镇南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像一个冲锋就能把身后的千把人冲的七零八落。
黑色如墨的高头大马鼻中喷着白气,马背上众人皆是一身风尘,面容遮蔽,看不清模样,待为首之人率众取下面巾,露出面容,正是冯云。
“臣拜见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陈总兵高声,身后一众兵甲一起叩首高呼。
“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请起。”
冯云下马扶起陈总兵,再看向后面的一众兵士。
面庞或年轻稚嫩,或风霜坚毅,有见过的,更多的是没见过的。
都是身着盔甲,手执利刃。
“诸君,今日始,我与诸君一同护卫郦城,护卫大乾。”冯云高呼。
一声“诸君”,只听得陈总兵的胸口也热乎起来,更不要说是下面的一众兵士,都是在生死中打滚儿,一声令下,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冲,何曾被人称呼一声“君”?更何况称呼他们的是太子妃之尊。
“护卫郦城,护卫大乾!”
顿时高呼声响彻云际。
郦城另一头,隐约也也有声响传来。
靠近了城墙下面的南夷哨探像是石头趴着一动不动,竖起耳朵聆听了好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低声:“那边是有动静吗?”
“好像是。”
“打雷了?”
“不像……”
*****
“好!”
“再来一段。”
“……”
京都,茶馆子里热闹鼎沸。
稍有钱人家在二楼,寻常人在一楼,还有脚力工的在外头趁着歇脚的工夫听上那么几段,回去也能有个谈资。
一楼大堂,看似五十多岁的老人坐在一张长桌前,桌上一盏茶,一方木,娓娓道来一份故事一份情。
如这样的茶馆在京都不下七八家,而这些时日大都在讲前朝纷争不断的事故。
有人讲一门忠烈为国,家里男人死光了,女人上,最后只有一天生娇弱的女儿在国朝当灭,整个朝中的官员都要投降的那一日,上吊在城门口,敌军统帅到城门而不入,亲自收敛了女子的尸骸,好生葬了。
还有人讲一门将帅得皇帝信任,更是和皇家亲近,真论起来要喊皇帝一声“亲姑父”,结果就是这样的人家一朝兵权在握,反了朝廷,杀了皇帝,还杀了皇家满门,最后也是不得人心,落得人死灯灭,全家不活。
这边茶馆正讲的是后一个。
“听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还是皇家的血脉,杀起自己的亲姑父来都毫不手软,更不要说是旁人了。”
“不孝,恶逆,必有天谴,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前朝的例子就摆在这儿,今朝怎么就敢肆意妄为?前有镇国公府,后有太子妃,都嫁入皇家了,还把着兵权不放~”
“早先还有望东伯,平南侯,也不知道怎么两位大勋爵就没了,只剩下镇国公府,呵呵,这个,还真不好说。”
“官字上下两个口,又是哪里有咱们小百姓置喙的余地?只是这么说下去,又要乱了。”
“……”
楼上的富贵人唉声叹气,下面的百姓们也能感觉到这阵子京都里的变化,吃食都比年前贵了些,商家也差点儿的闹了闭市,好像还真如楼上的富贵人家说的。
“胡说,胡咧咧!”
同样的二楼之上突然爆出一声高喝,众人寻声看去,隔着一方帘子后面一汉子憋红了脸站起来,虽身着布衣但也看得出家中尚且有点儿底子,对面坐着的男子穿着富丽华贵,似是和这汉子根本坐不到一块儿,可偏偏众人眼见着两人就坐在一张桌前。
汉子也知道自己这一声使得整个茶馆的人都盯过来,可刚才听着那些人的话,他真是一点儿也忍不住。
汉子深吸了几口气,可话在嘴边上还是吐不出来。
楼上的众人轻嗤笑声,早先说“官字两个口”的人更是笑道:“瞧瞧,嗓门挺大,一个口也没有。”
“看来这位也确是小百姓,不知战事中的道道。”对面穿着富贵的男子缓缓开口,“每逢战事,京都总有价格涨幅,一旦战事落定,则会归原位,更还可能会便宜些,所以本君给诸位一个忠告,这会儿可别屯什么,待我大乾大胜,可就都便宜了。”
好像是“轰”一声,下面的百姓们低声议论,还有的抬脚就走,更多的留在原地。
那边的人脸色略有不悦,这边刚才说不出话来的汉子这会儿似乎也有了力气,道:“你们老爷家说的那些,咱是不懂,可镇国公府真是你们说的那样,为什么你们不跟官儿说,不跟陛下太子说?你们懂的比陛下,比太子,比那些官儿都多?”
几句反问登时叫那边的人脸色难看起来。
有高声:“我等才疏学浅不得入朝堂,但便是朝野之外,仍心系社稷,为国忧心。可偏偏正是因为有尔等这般碌碌之辈,才会民智懵蛮,不思国危。”
闻言,汉子原本憋红的脸上迸出高喝:“我老父为兵十年,我弟就要考上秀才了也去为兵将,我家三代三个男儿,两个男儿是兵,你家几个?”
此言一出,登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