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中毒不是小事,谢瑾瑜给太医封了口,至于消息会不会传出去,又会何时传出去,谢承泽相信谢瑾瑜心中有数,不需要自己操心。
向殿里的宫人问了路,谢承泽去了武德殿的书房,这里被简单打扫过,他寻了些纸墨打算继续写点理科教材,突然脚下撞到了什么,低头发现是一个木质箱子。
那木箱就放在书案旁边,磕碰掉的红漆和磨损出的糙木让它看起来十分陈旧,放在这久未住人的武德殿里却并未落灰,不像是武德殿原有的东西,反倒像是旁人刻意放在这里的。
是谢守均放的吗?
木箱并未落锁,看起来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
虽然好奇,但谢承泽也知道不能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于是收回了视线,坐到软垫上开始拟写他的生物教材。
建安王朝虽然不算重男轻女,但因为劳动力主要是男性,所以底层百姓大多都愿意生儿子,再加上很多领域类似做买卖什么的都不愿让女子踏足,因此在建安,女性的价值大多都是相夫教子和下农地。
他想改变这种现状,以建安的人口基数,未来想要快速发展起来,其实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有一多半女性并未发挥出自己真正的价值,很多少女刚及笄便嫁了人,又因为太过年幼,身体发育还不完全,难产死亡的也不在少数。
谢承泽想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延长建安女性的婚假年龄,让她们在婚前的二十年里也参与到理科学习中,为建安的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虽然推行起来有些难,但不能因为难就不推行,可以先在京城附近的城池试试效果,并在宫里开设国子监,让公主和官家千金们来学习,引领起女性学习的风潮。
谢承泽搓了搓下巴,就算朝堂不允许女性当官又如何,他可以让她们在别的领域发光发热,至于这个决定对不对,在谢承泽心里并不重要,总要尝试了才知道。
唤了无痕点上蜡烛,谢承泽提笔开始拟写生物教材大纲,科普一下早生早育的危害以及各种卫生方面正确的处理方式,又写了一些关于嫁接和杂交的知识点,打算让她们研究农业新品种。
让姑娘们学习这种可以改善建安农业产量的知识,也可以堵住一些酒囊饭袋的嘴,免得他们觉得姑娘们学的东西太过玄乎,对建安一点有利的价值都没有。
不过这些知识想写成教案,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谢承泽伏在书案上,一边回想前世所学的记忆,一边一点点地写在纸上,偶尔断了思路,便会看着空气发呆。
而夜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谢承泽用人中叼着纤细的毛笔,左右晃荡起来,双手托着下巴在想还能写些什么。
不知何时,双腿渐渐染上了麻意,应是盘在一起盘得太久了,谢承泽伸开腿活动了几下,不料不小心踢到了书案旁放着的那个陈旧木箱子,那木箱的重量很轻,竟然直接被他踢翻了,里面的东西也掉落了出来。
是一堆信。
不……准确的说,是一大坨信,像是潮水一般从箱子里涌了出来。
谢承泽微微张大了眼睛,心中有些疑惑。
这应该是谢守均的箱子吧,可据他所知,宫里好像也没有能够让谢守均互通书信的友人,他能给谁写信呢?
在权谋小说里,突然被发现的书信,往往都带有“谋反”的色彩,谢承泽微微咽了口唾沫,心脏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谢守均常年镇守边关,若是和谋反搭上边,那么首先想到的,恐怕就是通敌叛国。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
他绝对不是好奇这些信都是给谁写的!他就是想确认一下,谢守均是不是对建安绝对忠心!
试探性地伸手,摸到了一封书信的边边,谢承泽特意看了一眼书房门口,确认没有人会突然出现打扰,这才猛地缩回手,将书信放在了书案上。
那信封背面朝上,谢承泽搓了搓小手,十分郑重地将信封的正面翻了过来,却在看到上面的亲启人时,蓦地愣了一下。
承泽亲启。
是……写给他的?
记忆不经意间被调动,那依旧是一个雪天,身着铠甲的冷面少年要离京远行,“自己”拉着少年模样的谢守均的手,红着眼说一定要给自己写信。
他们二人,幼时的感情很好。
谢承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拆开了信。
信上的字迹沉稳有度,很符合谢承泽对谢守均的印象。
[建安七十年二月二十七。
展信佳,听回京过年的士兵说,你身体不适,人也变得安静了许多,不知是因何缘故。莫非你之前并未回信便是因此?既然如此,这封书信便也不寄了,兄以字寄情于信中,愿你身体安康。
另,边关又下雪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希望为兄这次送的生辰礼你会喜欢。]
这是……十年前的书信。
信封与信纸都被保存得很好,谢承泽不禁看向地上那堆数不清的书信,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油然而生。
这些……不会全是写给原主的吧?
他放下手里的那封,爬到木箱旁边,从那小山堆般的书信里又随机抽了一张。
[建安七二年八月七日。
展信佳,三日前匈奴来势汹汹,今日辰时战事暂歇,才得以写信于你。
昨日在战场中杀死两个匈奴,将军说我武艺已有大长进,假以时日必定能收复大草原。但我对此表示怀疑,因为我现在受的伤非常严重,若你能看到这封信,应该能看出为兄现在写的字迹都是抖的,笑。
不过幸好你看不到这封书信,不然怕是又要哭鼻子了,又或者……为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收到为兄的信,又为何不愿意给为兄写信。
是为兄送的生辰礼你不喜欢吗?如果是因为这个,为兄以后便不送了,你莫要生气。]
这封信上,朵朵暗红雪梅绽放,皆是受伤时落下的血滴,像是怕吓到收信之人,被毛笔蘸着血液染画成红梅,凄美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