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信封背面一看,寄件人那行歪歪扭扭写着江楠的名字。
以江楠的个性,寄一张报纸过来,一定是有用意的。
许青悠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展开了手中的报纸,不疾不徐查看起来。
安县报纸和港口日报的内容差不多,最显眼的地方一般是歌颂战士和组织,以及上头的一些新规,翻到背面才有了安县的大小事。
许青悠来回扫视着,终于在报纸背面的右下角,看到了一则断亲的消息,里头的主人公正是她的堂姐许红娟。
许青悠敛下眼中的笑意,只嘴角的弧度能看出她心情很好,她重新把报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块状,塞进了新做做的帆布袋里,又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装满了肉酱的小罐子,接着便关上门,往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不像往日那么晒,半隐在云层里,把云霞都染成了片片粉色,一点点的粉色在湛蓝的天空上晕染开,颇有种油画的意境在里头。
许青悠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今天的空气可真是好,闻着竟有种清甜的感觉。
捏了捏布袋里头的报纸,她勾了勾唇,断亲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不能藏着掖着,必须得让亲爱的大伯和大伯娘也知道才是。
许国忠贪下抚恤金的事情被发现后,组织上确实没有让许青悠失望,他们夫妻俩直接被扣在了海岛上,暂时安排在了一间没人住的房子里,外头还派了战士轮班看管,生怕两人跑了。
不止如此,连续两天都有人来给许青悠做思想工作,生怕她心软,不配合组织安排,百般强调组织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奉献的人。
许青悠干脆假装被说服了,也跟着成天把语录挂在嘴上,只当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她十分配合的把原身小时候受的苦全部讲述了一遍,引得众人纷纷讨伐徐国忠夫妇,同时,她还成功把自己从“白眼狼”的坏名声里择了出来。
许国忠两人住的屋子在海岛的西边,沙滩附近,那块儿距离家属院不算近,事实上也不止一间屋子,看过去足足有一排,都是老房子,听说之前找到特务就是关在这里的。
见到许青悠,门口的战士露出笑脸,和她打了个招呼,“许同志,中午好!”
“同志中午好!你们这刚吃上呢?”许青悠看了眼,旁边的桌子上,其他几个战士正在吃着白馒头。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小罐辣肉酱,走到桌边,递给几人,“这不巧了吗,这罐肉酱是我自个儿做的,就着馒头吃正好,你们尝尝看。”
不容几人推辞,她便垂下脑袋,一副羞愧模样,“大家可别客气,要不是我之前思想觉悟不够高,也不会叫你们大热天的在这值班,就当是表达一下歉意吧!”
“嫂子咋这么说?我们值班都是应该的,不在这里也会在其他地方。”
“对对对!包青天都闹不清家里的那点事儿,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更不明白了,嫂子别往心里去。”
这是想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许青悠抿着嘴笑了笑,“哎,不过这肉酱你们可不许推辞!”
接着,她便拿出包裹里的东西给几人过了目,“老家那边有消息过来,我今天来是特地通知他们的。”
许国忠夫妇二人为了能早点出去,给铜桥村都寄过去不少信儿,他们不是特务,写信还是可以的,就是苦了看管的战士,一天帮着送好几封。
几个战士检查一番后,确认包裹里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便摆摆手,“成,嫂子你进去吧,”
推开门,屋子里很昏暗,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墙边的一扇小窗户,为了防止特务逃跑,这边的窗户都是用木条钉死了的,日光透过木条的缝隙透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
狭小的屋子里就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许国忠和林美莲两个挤在一块。
见门被人打开,来人背着光,看不清脸的模样,只能从身高以及身材看出来是个女人,林美莲哭丧着脸,“今天不是已经念过经了吗,咋又来?!”
除了派人调查这件事外,组织上还每天派专人对许国忠二人进行思想教育,林美莲大字不识一个,每回都听的昏昏欲睡,直喊着放她出去。
许国忠睁着眼,眼中也没了往日的算计,露出了浓浓的疲惫。
他看着来人的身影,虽然觉得身影和往常不太一样,要瘦一些,也没想太多,而是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坐到桌边,手指又开始不住的碾动,仿佛在碾着烟草似的。
许青悠微微挑眉,“大伯,大伯娘,我给你们送消息来了。”
林美莲咬着被子,一双三角眼在此刻瞪的浑圆,这声音就是烧成灰她也忘不了,“许青悠!你这个小贱种,你害我们这么惨,还舔着脸过来!我弄死你!”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利,门外的战士听到声音立刻打开了屋门警告道:“不许斗殴,不许打人,听见没有!”
战士的声音一出来,林美莲立刻就老实了,只知道点头,缩在边上跟一只鹌鹑似的。
战士警告完,又看向许青悠,语气中带着关切:“许同志,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喊一声,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多谢你们了。”
战士出去后,许青悠优哉游哉从布包里拿出那张报纸,甩到了桌上,“大伯娘,你们不是天天往老家寄信吗,我这有个信儿,你们瞅瞅看。”
这还是上岛后,头一回和“侄女儿”单独待着,许国忠警惕的看了许青悠好几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越看越觉得邪乎,他一声不吭地拿出火柴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这才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林美莲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当初就该把你丢在茅坑里溺死,养你那么多年,养了只白眼狼出来,老天真是没长眼!”
不能动手,她动嘴总可以了吧?
她努着嘴攒出了一口浓痰,刚想着吐到许青悠这贱人的脸上,身旁的丈夫便忽的一拍桌子,吓得她一口痰直接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