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兜兜转转,即便是热烈的盛夏也等来了迟暮。
陆绒听从了高老师的建议,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开始将学习的重心转移到专业课上面。
高三上学期也就是九月到十一月这段时间,文化和专业都是重中之重,一旦进入十月份,各省统考大纲会陆续发布,艺考生们将会迎来第一波冲刺训练。
少年自己是过得分外充实,几个月都没有回过一次家,一整个连轴转,半月课巩固练习加上每两周一次两天专业课占据了所有的课余时间。
因为陆绒不是跟着学校艺术班的课程设置来的,而是和唐谨老师,所以平时的文化课都和班上的同学们相差无几。
也就导致他需要把自己早晚自习和周末空出来给到专业课。
这让两边不管是唐老师还是高老师都十分心疼,自己这学生什么都好,天赋才气相貌都是一顶一的,连努力的劲头都是十分罕见。
唐谨想,这种人怎么会失败呢?
陆绒的同班同学们也是看得连连摇头。
一开始,他们对陆绒是新奇的,减肥逆袭,上了最火的电视,和明星同班……
接着听说人家走上了艺考的道路,他们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在不了解艺考通道的时候,只有着外行人粗浅的刻板印象:走捷径。
啊,明星多赚钱啊,好看了,不用努力了……甚至许多人恶意地会想些坏念头发泄学习的压力。
后来啊,学校的成绩颁奖有他,选择艺考之后班级刻苦学习的身影中有他,放假回家打开电视消遣是封狼居胥的也是他。
只有他们向压力低头的时候,不见少年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成功,因为抱怨、嫉妒本就不会为你的人生添砖加瓦。
高三五班将陆绒视为支柱,或许是因为喜欢的榜样作用,对照的攀比作用还是嫉妒的不甘人后,整个班级的氛围切切实实地被调动了起来。
一旦一个班级的大部分人都开始凝聚起来,那种导向作用是不容轻视的。
不过这微妙的‘化学反应’并没有影响到少年的校园生活。
但是在步入十一月份时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高老师一脚‘踢’出了学校大门。
看着校门口早就准备好的唐谨和早就被景大哥搬空的行李,少年难得陷入了迷茫。
孩子本就几个月不见光的皮肤更加玉润,平时炯炯有神的柳叶眼少见的放空。
学校的高三专属食堂也很给力,色香味俱全,营养管够,少年的嘴唇依旧是肉嘟嘟的红润,此时因为发呆而微微张开,看起来十分可爱。
景弦临走前都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略长的碎发。
像学傻了哈哈……
并不知道男人心底评价的陆绒有些无奈地上了唐谨的车。
谁能想象呢,前脚自己刚上完老班的课,后脚上个厕所的功夫家被偷了。
书桌里的书和寝室的物品都被家里人打包完好,这仅仅是一个课间的功夫,不,应该说是高老师蓄谋已久的……
其实高游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以学习为重的他有朝一日竟然会亲自驱赶学生。
不过想想陆绒那股劲,高游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这要是一个文化课的考生学习作息,当得他一句卷王评价,可是再加上一个专业课,这也太阴间了,高老师看不下去,赶紧联系唐老师来接人。
“你再不来接人,我怀疑这小子要考上清华北大了,到时候我可舍不得放人。”
这是高游在打给唐谨电话中说的原话。
对此,唐谨只能苦笑。
陆绒先是回了趟家,将一些书籍卷子安放好,然后被心疼的姚倩抱了好久,许久未见的父母都喜欢说自己儿女瘦了表示心疼,何况陆绒还真的又瘦了七八斤。
当晚说什么也不让走,连带着唐谨也蹭到了露天烧烤大宴。
这一别之后就是全力冲刺统考的一个月。
刚经历了邪恶高三生活周的陆绒表示体验良好,自己心态也平稳,且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自己有第一世的经历调剂,承受能力要比常人好上很多,当然也不是说古代就一定比现代苦,各个时代都有各自的不易,只是经历多了,相比较着好像挺能苦中作乐,也很快过去了。
鸟上枝头拉响第一声长鸣,金色浮光撩过帘子的罅隙俏皮地沾在少年纤长的羽睫之上,几番颤动间,陆绒翻了个身又缩进了被窝。
“祖宗诶,快起床了,是不是昨天又熬夜复习了??”急急国王唐谨心力交瘁地对着门弹奏交响乐,和门外勤快的噪鹛鸟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别问为什么陆绒喜欢熬夜学习,问就是感觉晚上的思绪要格外活跃一些。
但熬夜归熬夜,睡眠的时间还是要的,所以很多时候少年的早餐都是唐老师强行拉起来投喂的。
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少年才挣扎地踢了踢被子,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没有眼歪嘴斜,脚步端正,怎么看都是清醒了才对,但只有和这小子混了快一个月的唐谨自己知道,只有跑完步坐下的那一刻,陆绒才算真正的清醒。
在此之前全都是表象,一问三不知的那种。
鬼知道这小子哪来那么多诡异的生活习惯和包袱,让他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这个习惯其实是从少年第一世保留下来的早朝小技巧,早起都是没魂的,何况他那个时候天真的没亮起来。
等下了宫门走上一段腿脚自然就醒了。
这个小习惯连陆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唐老师碎碎念吐槽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第一世的对他的影响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来来来,身份证、准考证、签字笔涂卡笔,橡皮也在里面,都给你放笔袋子里了,到时候可别忘记带手表啊!”
明明昨天就已经准备妥当的东西,唐老师又不放心再检查了一遍,当事人小朋友还在不清醒地嗯嗯啊啊对对时,老师已经刷了微讯一千的步数。
等陆绒彻底醒过来时,已经坐上了前往考场的车。
这次依旧是景弦来接,别看景家大少是业内赫赫有名的云世纪董事长,但他总是格外有空余时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景弦从来不会加班,双休都是最基本的,什么节假日都得按最高规格来。
也因此云世纪成了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好公司,有老板以身作则,每年招工都有大把的人往里挤得头破血流。
“景哥……你怎么来了?”接过景弦递来的包子,陆绒几乎是一下子就被香醒了。
这次并不是酸菜包,似乎男人也觉得需要换换口味,馅是青菜豆腐和鲜菇油菜的。
“可能只有我比较闲吧,他们都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景弦无奈极了,回想起临走前家里群魔乱舞的场景,根本不敢将这个噩耗告诉小绒。
陆绒也没有乱想,只是突然好奇地问道:“可是我听说总裁不都是很忙的吗?什么日理万机,有上顿不顾下顿……”
虽然说这是一个梗,但景大哥的出场率在这辆车上确实比他家的司机还要高。
“不加班不调休,我作为老板当然得以身作则,要是什么事都得顶上的亲自处理,那也未免太过了,我比较推崇科学上班把效率拉到最高。”
景弦笑得温柔,顶着一张精英脸说出的话却是大相径庭:“再说了,总裁关我董事长什么事。”
陆绒一怔,没想到景弦这类人也会玩梗。
“很奇怪吗?不过我倒是真有一个朋友是这样的,有胃病,一天十二小时都在上班,咖啡不离身,嘶——还是干金融的。”
景弦开车的速度降了些,显然陷入了思考。
少年望着男人成熟的眉眼,有些庆幸他没有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景弦像是接收到了什么,突然俏生生地说了一句:“我可不能得胃病,不然就不能吃酸菜包了。”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齐齐笑开了。
欢声笑语的功夫,车辆一路疾驰很快就接近了目的地。
这次省考的考场在浙传,杭城校区的,离的也算近。
在即将进入市区后,景弦事先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很自然的扫了辆共享摩托,拿起头盔朝着少年拍了拍后座。
陆绒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找不出问题所在,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环住了景大哥的腰。
杭城路边种满了枝叶繁茂的香樟,浓郁的气味顺着热风扑来,还有男人身上淡淡的体香。
嗯,有一种葡萄柚+香柠檬还有一点点茉莉的感觉。
陆绒本就贴的近的鼻子下意识地耸了耸,没有注意到正在开车的男人腰身一僵。
路上的小插曲像街边的风景一样转瞬即逝。
事实证明景弦是有先见之明的,此时的浙传周边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大车堵在那个路口根本就进不来。
两人骑着小摩托吨吨几下进入‘关口’,下车后,也没有什么要特别嘱咐的,景弦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了句:“加油。”
少年点点头,眼看就要步入校门,只见远处再度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是姚妈妈!
陆绒骤然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愣在了原地。
除了景二和舒辽外,陆景两家人都来了,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景爷爷、景爸、姚妈妈、舒姨、陆爸……总共加起来有七个人,无一例外穿着一身招摇的艳色旗袍出现在这人口密集的区域。
这一刻,仿佛车上的鸣笛都哑声了下来,周围送孩子的大部队都傻眼了。
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位年逾古稀、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着一袭典雅而华美的旗袍一马当先。
为首的景爷爷丝毫不羞涩,那身旗袍看得出乃是精心挑选的顶级真丝质地,针线细密,针法精巧,色彩虽不张扬夺目,却尽显古朴与大气。
立领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的脖颈手臂,微微摆动之间,露出袖口处精致的滚边和细腻的做工。
比起落落大方的景爷爷,旁边的两位男士就不怎么样了,虽然衣服的款式更为鲜艳年轻,但体面地带了一个口罩,也没有穿高跟鞋。
陆绒一眼就认出了左边那个是自己的爸爸,右边的则是严肃股票不离口的景叔叔。
而这其中竟然还有自己的师傅陈大爷,不知道是不是见识多了,陈大爷很放的开,深碧色的缎面显得风情万种,还戴了个栗色大波浪假发,差点没把自己穿珍珠白的妻子给比下去。
几个人呈人字排开,姚倩憋笑憋得脸色通红,杵了杵身边麻木的丈夫下达信号。
陆扬醇虎躯一震,举起一个类似清宫剧旗头的名字牌,上面标着‘小绒’两个大字。
“小绒小绒,势如破竹,旗开得胜——”
几个旗袍“美人”齐齐大喊,成为了这条最为亮眼的一条风景。
而身为被祝福的当事人,陆绒如遭雷击一般震撼地瞪大眼,只感觉每一根发丝都在惊恐地颤栗着。
周围人群想笑又不敢,一眼望去全是抖动的肩膀,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瞧给孩子吓得哈哈哈哈——”
“噫,太会玩抽象了这家人。”
不少人想到了接下来临近的高考,心中竟诡异地升起了相同的心思,一个人穿肯定不行嘛,但要是一家人呢……嘿嘿。
最后还是景爸最先受不了跑路了,才没有让场面持续尴尬下去。
陆绒晕晕乎乎地走进候场区,只感觉自己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思绪也彻彻底底被打通了。
坐在位置上复习着,不知怎的,又是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而另一边,在路人诡异目光的注目礼下一路跑到商场衣帽间换衣服出来的景爸将目光打在了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大儿子身上。
“老大,我不想视频流到网上,小绒看得开心就行了,你也不想到时候补拍一家人的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景弦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勉强了,颇为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