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妄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脑海中不知为何总是盘旋着楼云寒方才的对话。

    这一路走来，他好似同这小儿之间发生了许多事，这些都是脱离了他的掌控的，与他的初衷背离的。

    果然，人与人之间便是不能过于长久地待在一起，否则，即便是仇人，只怕也会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人与人之间又没有真正的长久。

    不管是血缘至亲，还是道侣师友，终有一日，还是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

    既然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又何故执着。

    他眨了眨眼，将脑海中的复杂情绪全部摒除。

    楼云寒用灵力往大树中一路延伸，还当真被他发现了在树干的最深处，有一滴翠绿色的水滴。

    他试着用灵力将其牵引过来，却不料那水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的灵力完全都碰不到它。

    楼云寒睁开眼，心中思索片刻，又转头看向他身后那处凉亭。

    此刻他也不同祁无妄说什么担心害怕了，径直就走向了那凉亭。

    祁无妄想了想，还是自己跟了上去。

    楼云寒停下脚步，他便也跟着停下，不过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很被动。

    “楼云寒，你试着用那黑莲照一下前方。”

    楼云寒闻言也没说什么，直接照做了。

    不过那黑莲一出，他的脸色便又白了一分。

    随即，祁无妄便察觉到四周的灵气瞬间被抽空。

    他皱眉道：“你今日已一再压榨潜能，此时不当再如此急功近利。”

    楼云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了头去。

    见状，祁无妄也不再多言。

    见他当真便也不再管，楼云寒闭了闭眼，将所有难过的情绪都压了回去。

    此时祁无妄已转过头看向眼前。

    那黑莲一出，眼前的凉亭便无所遁形，他也看到了楼云寒所看到的景象。

    果然如他所料，这黑莲便是这两份机缘的钥匙。

    祁无妄神色有些凝重。

    他看不透那黑莲到底是何物。

    被楼云寒吸入体内后，它便全然不似先前那副阴森鬼雾模样，反倒是像极了传说中的异火。

    可异火大多暴虐，极难收服，且他也没听说过哪种异火的攻击方式是变成骷髅去啃人的。

    祁无妄视线落在那黑莲上打量了片刻，心中不由思索起来。

    也不知它选择楼云寒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若是偶然便不说了，若是必然的话……

    楼云寒身上唯有两样特殊的东西，一是他的气运，二是他的美人骨，又或者说，极阴之体。

    黑莲的选择若是同这两样中的任意一样有关，那背后布置这一切的人恐怕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想到这些，他的眉头便又不由地皱了起来。

    麻烦。

    他快速将这凉亭看过一番。

    这凉亭的摆设十分简单，三面各有一张淡青色沙帐无风而自动，凉亭中间摆放着两方淡黄色蒲团，和一张圆石桌，桌上有一盘未完的棋局。

    祁无妄和楼云寒一起来到了那蒲团前。

    见状，楼云寒便也知道他看得见了。

    他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祁无妄，转眼盯着桌上的棋局仔细看了起来。

    他对围棋这类雅趣之事都不是很擅长，只是在回楼家之后都粗浅学了些。

    他勉强能看出这场棋局白子一开始是站在上风的，但后续黑子攻势十分阴险，现如今已完全成了碾压之势。

    若是按照这棋局下下去的话，白子应该会输。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需要他来将这棋局完成吗？

    那他又该是在白子的立场还是黑子的立场？

    还是说立场无关紧要，只需要完成棋局就好？

    他在思索这些的同时，祁无妄看着这棋局却是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用神识将凉亭内外仔细扫过，很快便在这凉亭之内感受到了好几处不同的阵法波动，看来幸好他来了，不然这小儿一会儿准丢。

    楼云寒自是感受不到有什么危险，不过他也没有轻举妄动。

    面对未知，他没有选择向祁无妄求助，一是他现在不想同他讲话，二是这既然是属于他的机缘，那自当靠着他自己的本事去拿。

    他围着石桌来来回回地看了几圈。

    祁无妄道：“你想如何？”

    楼云寒沉沉开口：“我还没想好。”

    他说完拿起一枚白子和一枚黑子在手中颠了颠。

    这里只有一场棋局，显然想要离开此处，就必须得从这棋局入手。

    只是……

    楼云寒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警惕。

    他可没忘记这秘境的种种诡异之处，若此处真是如他们先前所想的，是一处陷阱之地的话，那这所谓的机缘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这机缘的守护之物也都是那些脏东西，外面还有一条更加诡异的血河。

    反正这秘境中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它的主人绝非善类。

    但这凉亭和那棵树给他的感觉又很不一样。

    楼云寒视线又转而看向那棵安静的大树。

    那棵树只是那么看着便令他觉得心神安宁，这凉亭的布置看着也十分雅致。

    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倒是十分适合，但同这周围的环境放在一起就显得十分违和了。

    如此矛盾的布置，莫非是有什么深意不成？

    还是说……

    他忽而转头问祁无妄：“仙血你们都想要，那仙人的尸体是不是也是件好东西？”

    祁无妄闻言便知道这小儿应当也是察觉到不对了。

    他还以为这小儿想不到这一层呢。

    莫名的，祁无妄心中略觉欣慰。

    他答道：“仙人遗骸可助人感悟仙道，加强法体，或是炼制极品法宝，便是一根头发丝都会引得无数人头破血流。”

    楼云寒闻言便道：“既是如此，那仙人死后，助他复活的人中，当真就不会有人生出不轨之心吗？”

    “人心向来都是贪婪的，”祁无妄淡淡道：“你有何想法？”

    “想不明白，”楼云寒愁眉不展，“我见过的世面太少，对仙道和武道的了解也都不多，虽说觉得不对劲，但也找不到方向。”

    “那你想要如何应对？”

    楼云寒视线落在那棋局之上，迟迟没有应对之举。

    就在祁无妄想要提点他两句时，楼云寒却是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棋子，随后一掌拍向了那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