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抵达那个地方的时候，为了诱使章轩追得更起劲一些，他勉力反身，向章轩打出几道流光。

    章轩却没有还击。他已然看出，老六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似乎连逃跑的劲头都没有了，他只消一直缀着老六，就会将老六擒捉。

    在他看来，老六尽管鬼祟，却没有多少实际的能耐，连逃跑都没什么新奇的招数，这样的人很好对付。

    夜深人静，没什么人打扰，他不妨好好遛遛老六。

    不一会儿，眼见老六扎进了一个大坑之中，他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甫一进入大坑，他便感到情形有些不对。

    这里的气味跟外面不太一样，并且他的眼前闪现出了一道道不停地变幻、闪烁着幽光的裂纹。

    这个时候，他扫视一眼老六，发现老六已然扎进裂纹之中。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着扎进去，却蓦然感到身周生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本能地挣扎一番，最终无果，被那股吸力裹挟着扎进裂纹里。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裂纹里沉落，意识到情况不妙，却已经晚了。

    举目四顾，发现四周黑茫茫的，任何物事都看不到、摸不着。

    至于老六到底去了哪里，更是无从捉摸。

    那股吸力裹挟着他在黑暗中持续下坠，不知道坠落了多深之后，他看到了一条闪着幽光的河流。

    河水似乎不流动，也没有声响，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

    准确地说，这是一条死河。

    须臾，他看到这条死河上产生了动静。注目看去，看到的是一匹匹黑色的奔马。

    那些奔马都不像寻常的马，尽管样子像是奔跑，却没有任何生机，宛如形态各异的剪纸。

    这个鬼地方，有一条死河，又有这些半死不活的马，委实奇怪得很！

    章轩心中纳罕，颇有冲上前去擒捉那些马匹的冲动，怎奈身体却动转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机械地跑动。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隐隐想起他在这个大坑的顶端所看到的景象与羊十所说的冥空间相似，由此认定这是一个鬼空间。而这个鬼空间又有强大的鬼力，他现在被这些鬼力禁锢住，丧失了抵抗之能。

    鬼力居然强大如斯，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看来老六那个该死的家伙把他引到这里就是要弄死他，而老六到底是不是由这些鬼力衍生出来的鬼物，他一时之间却拿不准。

    如果老六就是这些鬼力衍生出来的鬼物，那么老六便可以在这里自如地行动，他则上了老六的当，成了被这些鬼力无情宰割的羔羊。

    如果老六不是这里的鬼物，那就说明老六事先熟悉这个地方，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他同归于尽，来了个玉石俱焚。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老六都很是诡异，并且身后可能还有一大帮同样诡异的人。

    那一大帮人如果都像老六这般诡异，则说明南界的水很浑，不那么容易蹚。

    章轩现在处于近乎绝境的困境之中，本应琢磨自己如何脱困，却琢磨起了与自己无关的事，这并不说明他不关心自己，而是说明他对刻下的境况很无奈。

    肉身和神魂都被鬼力所禁锢，连半分挣挫的余地都没有，他已经丧失了任何自主脱困的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究竟如何演变。

    悲催、无奈之中，许多人会绝望，他却没有绝望。

    事情刚刚开始，结果尚未确定，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况且，他有那么多底气，比如说灭霸体质，比如说诸般天地至宝的辅助，比如说一向畅顺的气运，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绝望的。

    因为心存希望，所以不会绝望。

    一众毫无灵气的鬼马不停地游河，没有多少观赏性，章轩看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于是将部分神念探进小乾坤，与羊十对话。

    “羊十，你那个九师姐所营造的冥空间，到底是怎样的机理、如何破解？”章轩开口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羊十摇着头回应道，“那是九师姐的独门利器，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也不便打听。至于她有没有告诉师尊，那我就不清楚了。”

    章轩希望通过洞悉羊九那个小小的冥空间来破除眼下这个大的冥空间，而羊十却对羊九那个冥空间一无所知，这未免让章轩有些失望。

    失望之中，他只好向林如海和索超求助。

    二人闻听章轩陷入冥空间之中不能动转，一时之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索超说道：“主人，您现在如能自主活动，便可以运用我那仙典之中与破除鬼物相关的神通，可您现在竟然被鬼力束缚得死死的，这就十分不妙了，只能任由鬼力施为却无法反过来对付鬼力。”

    林如海说道：“要我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是灭霸体质，无论怎样的鬼物都灭不了你。你现在尚处于跟鬼物较量的初始阶段，鬼物占据了动手的先机，把你束缚住也不能说不正常。待得双方较量的进程演进到相持阶段，你兴许就能够反击了。再者，你身怀那么多天地至宝，它们哪个是吃素的？说不定刻下正在悄无声息地施为呢，只是你没感觉到而已。”

    章轩听了这话，心里方才敞亮了些。

    诚如林如海所说，他现在刚刚开始跟鬼物较量，谁一时之间占据上风都很正常，关键是谁最终占据上风。他是灭霸体质，加之有一干天地至宝辅助，不可能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一旦有能力反击，必定是排山倒海般的凶猛反击。

    接下来，他又分别跟竹魂、菊魂和劈空兰沟通，所得到的回应是，它们正在设法吸收或者攻击那些鬼力，不过那些鬼力太过凝实和强悍，它们无论是吸收还是攻击都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

    嗯，只要它们的吸收和攻击有效就好，如此一来，鬼物即便可以肆虐于一时，终究不可能一直肆虐下去。

    这么想着，他收回小乾坤里的神念，继续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鬼马游河的状况。

    一看之下，他不由有些惊异。

    那些此前看上去毫无活力的纸片般的鬼马，现在竟然变得有活力了，不但身形饱满了些、不再像纸片，而且四肢、眼睛也灵动了不少。

    他闹不清产生这一变化之由，想从那一匹匹奔马身上寻求答案，于是看得越发专注。

    有活力的物事、有灵魂的眼睛，看起来不那么枯燥，容易让人产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