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在夜深人静的村子里响彻开来。
“生了,生了!”
听到屋内婴儿的哭声,站在门外的爷爷,奶奶还有我爸纷纷激动不已。
须臾,年迈的接生婆抱着刚刚出生的我,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恭喜啊,是个带把的!”
奶奶听后,伸出颤抖的双手,把我从接生婆怀里,小心翼翼的抱了过去并说道。
“我就说吧,绝对是金孙。”
站在旁边的爷爷听到接生婆说生了个男孩,高兴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太好了,我们老张家有后了。”说着,两行老泪就流了下来。
“妈,孩子太吵了,听着我心烦,你把他抱到东屋里去。我想睡一会。”
屋内传来了我妈虚弱无力地声音。
闻言,奶奶抱着我就向着东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笑呵呵的对我妈说道,
“好,好,好,你好好休息,一会我给你熬小米粥喝,再给你炖个老母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说罢,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我,温柔的轻语道,
“哎哟,大孙子,我是奶奶,叫奶奶。”
爷爷大方的塞给接生婆一个大红包,然后乐呵呵的把她送走后,这才也向东屋跑去。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给你做。”
我爸来到床边,很是温柔的向我妈问道。
“儿子也给你生了,这下你满意了吧?现在请你离开,我要睡觉。”
我妈冷言冷语的对我爸说完,微微把头一侧,便不再理会我爸。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
我爸听后则是一脸尴尬的退出了房间。
不多时,东屋里传来爷爷奶奶幸福而又欣喜的笑声。
与此同时,我妈躺在床上,听到我奶声奶气的啼哭声,面色苍白的她已然泪流满面。
我爸放心不下我妈,在东屋没待多久,看到我甜甜的睡着了,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西屋门口,我爸想要推门进去,手还没碰触到房门便又收了回来。
“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熬点粥吧?”
我爸小声的对着房间里担心的询问道。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他,我爸再次询问了一声,可是结果依然如此。
突然之间,我爸心里有些惶恐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由然而生。
他赶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发现屋内是空的,我妈早已不知去向。
我爸跑到大门口,发现大门还是从里面锁上的,显然没有人从这里出去。
可是当他看到院子的东北角处,靠在墙角的推车时,彷如一道晴天霹雷直接轰在他的头顶之上,差点瘫倒在地。
我爸打开大门冲出了家门,快速的向着村东方向跑去。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闷雷在天空中响起,紧接着倾盆大雨滚滚而下。
我爸一路狂奔向前跑去,奈何雨水太大,很快便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来到村子的东头,看着唯一一条通向外界的泥泞小道。
他没有停下,而是跌跌撞撞,继续向前狂奔而去,即便一次次摔倒,也毅然而然的爬起来继续向前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我爸突然停住了向前迈着的脚步,他痴痴地望着前方,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气愤。
大雨中,一个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的美丽倩影,出现在我爸的视野当中。
她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和孤单,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无情的向她身上砸去,她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水早已打湿她的全身。
一阵寒风吹过,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娇弱的身躯很明显的还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我爸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说道:
“跟我回去,孩子需要你,整个家都需要你。”
女人脚步微停,却没回头。
“这次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想让我回去,那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说罢,她用力甩开我爸抓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我爸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是痛苦、是纠结、是悔恨也有绝望,眼泪掺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你走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忍心就这么抛下他不管吗?”
“张友顺你给我听清楚了,就算我离开了,至少他还有爷爷奶奶和你照顾,而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要是留下来,那他们怎么办?是,我不否认你们家这两年对我很好,也多谢你们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回来,你们老张家无非就是想要留个后,作为报答我也给你生了,所以现在、此刻,你凭什么让我抛弃自己父母,留下来只为你们老张家活着?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我爸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望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女人,我爸沉默了,两年的相处,他以为只要把自己的真心全部赋予给了眼前这个女人,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自己过日子,却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么让他痛彻心扉。
看到我爸沉默不语,女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你等一下。”身后传来我爸略显沉重的喊声,
“呵呵,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只不过把我们当成生产的牲口一样对待,被我说穿后是不是要原形毕露了?”女人讽刺般冷笑一声,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剪刀,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爸没有理会她的行为,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女人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张早已被雨水打湿的钱和几张粮票,一同塞进了女人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村子里走去。
“这是家里所有的钱和粮票,你都给我了,你们吃什么?儿子吃什么?”身后传来女人的质问声。
我爸停下脚步,用着毫无感情的冰冷语气回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老张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包括儿子,即便他以后长大为人,我也不会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谁,因为你不配!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雨朦胧中,我爸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此时的她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浑身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望着手里的钱和粮票,失声痛哭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滴声,瞬间淹没了女人那悲痛的哭泣声,
我爸回到家中,发现我的爷爷奶奶站在屋子门口正盯着他看。
他们看到我爸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奶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爷爷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烟袋蹲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闷烟。
时光飞逝之间,十七年过去了,我也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我刚刚出生的那天爷爷就给我起名叫张天,说是从我出生那天开始,天上接连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雨,整个村子里的庄家都被淹死了。
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我刚刚出生的那天晚上,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我妈竟然趁着家里人一个不注意,抛下我和我爸连夜翻墙头跑了,
等我懂事后,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才得知,我妈当初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听说是个大学生,长得还很漂亮。
所以,自小我就没见过我妈,甚至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我也没有任何印象和感情。
小时候,我心里多少还有点记恨她,记恨她当初宁愿连夜翻墙跑路也要抛弃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是等我长大一点后,心里也就不怎么怪她了,谁愿意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卖到这里过活一辈子。
那时候村子里还很穷,一家人只能勉强的解决温饱问题,根本就拿不出多少的彩礼钱娶媳妇。
再说了,只要脑子没锈掉的女孩,谁愿意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遭罪。
就连我们自己村的姑娘都不愿意留在这,更别说其他村子的姑娘了,
可以想象我们村子到底有多不堪。
所以,村子里只要冒二十出头还没娶到媳妇的青年。
家里的老人就会东拼西凑的借点钱,去人贩子手里低价买个从外地被拐来的姑娘给自己儿子当媳妇,只为给自家儿子生娃用来传宗接代。
买回来听话的倒还好,毕竟花了那么多钱,心里多少也能平衡一点。
如果有不听话的想跑的,抓回来就会遭到一顿毒打,直到把她打怕了,不敢再跑了才愿意停手。
我们村子坐落于西北环山的地方,唯一通往外界的就是村子东面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在这条土路两侧不是穷山就是恶水,路的南侧是一片光秃秃的小山丘,山的斜坡处有一片平地,那里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头。
只要是村子里有老人去世,都会被埋在那里,我们把这种坟包比较多的地方称为坟子窝,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墓地,
坟子窝的西侧不远处栽着一大片的松树,每天都有不少乌鸦在松树林里“哇哇”直叫。
走在这条土路上,白天倒是感觉挺正常,一但到了晚上,这条路一个人压根没人敢走。
路的北侧是一条不算宽的河流,说是河流还不如说是一条臭水沟,河里还长满了芦苇,
我们村里没有学校,只能步行去邻村的学校上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县城,所以这条路也就成了我们孩子上学的必经之路,
距离村子最近的一个小县城,骑车的话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步行的话需要一个多小时,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做棺材生意的,棺材匠这一行,自古以来就被外人称为砸不烂的铁饭碗,因为谁家都会有生老病死不是。
棺材也叫寿材,装了死人的棺材叫灵柩,做棺材的木材就叫寿木,棺材是用六块寿材打造成的,我们口中最忌讳的三长两短,就是指没有盖上的棺材,一但盖上那不就是逝者了吗?
棺材匠有三不打,也是三大禁忌,第一就是不给恶人打棺材,恶人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不应该让他们入土为安,如果给恶人做了棺材,那做棺材这个人必定就会缩短自己的阳寿,
第二就是不给新婚当天死去的人打棺材,不管是新娘还是新郎,因为他们结婚当天死了的话,他们会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死了,毕竟心愿未了,而且心里的怨念极深,如果有人敢给他们做棺材,那这个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第三就是孩童不打,因为夭折的孩子死后会带有怨气,触碰到的话可能会被它缠上,都说阎王好请小鬼难缠,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