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玲是岑嘉莹的朋友，经常来科室找岑嘉莹，外科诊室的护士跟肖玲都很熟了，所以跟她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性。

    肖玲脚刚走到急诊室，就见这梁大芬坐在一位大娘身边低头聊天，嘴边还噙着一抹笑容，看到那抹笑容，很难想象得到她的儿子还在IcU未醒。

    顾桂香正歪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满脸期待的听着她们说话，而她一边的床上，一个瘦弱的孩子正打着吊瓶睡着了。

    突然，急诊室的一个年轻护士急忙跑到孩子身边，直嚷着，“哎哟，大婶，我不是让您看着孩子的吊瓶吗？这都吊瓶都没了，孩子的手都快回血了，你看。”

    护士指着吊瓶一脸不满地看着只顾在一旁聊天的两人。

    大娘撇了撇嘴，一脸不在意地，“我这不是才看到吗？再说，这些活儿本就是你们护士做的，我帮忙看着，是我心好，而不是应该的。”

    “你......”护士被她一噎，气得不再吭声，她连忙把针换到另外一瓶新的吊瓶上去，之后扫了眼坐在一旁眼正坐在床边的顾桂香。

    护士见这女人竟然看着吊瓶没了也无动于衷，心口瞬间堵着一口恶气，但又没办法发泄，只好忍了又忍，弯腰给孩子掖好被子就走了。

    “那孩子正是那烈士的儿子。”

    肖玲耳边传来小护士怜惜的声音，她朝她看了眼，“她母亲呢？”

    小护士叹了口气，“被逼嫁人了，婆家不待见，抚恤金又没落到她手上，日子没办法过，只好再嫁，孩子......”

    说着说着，她都不忍心了，只嚷了一句，“幸好是个儿子，我心想，要是个女儿，就那大娘一家人的德性，估计也没好日子过。”

    她又看了眼里面生病躺在里面的孩子一眼，又叹了口气，“如今看来，这个孩子日子也没想象中的好。”

    肖玲心里沉甸甸的，心想着，余珍珍现在还怀着孕，她婆家就已经盯着顾长征的抚恤金了，顾长征要是真有个好歹，余珍珍真的没办法活了。

    她垂在腿侧的拳头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心里暗自祈求，希望灵液能起效。

    她顺利地走入IcU，看着全身都插满管子的顾长征，心里非常沉重。

    她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待护士忙完走开之际，偷偷把今天的灵液直接滴入他的口中。

    坚强一点，顾长征，余珍珍还有孩子都在等着你呢，你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了。

    她不期然想起了韩越。

    下意识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原来的坠子下多了块不起眼的石头，正是韩越让肖诚转交给她的那颗吊坠。

    她隐隐觉得灵液的变化跟韩越有关，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既然已经有消息说韩越被人带去港城，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找回来。

    她在IcU待了五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正碰到在外面已经穿好防护服的杜远擎。

    他也是来看顾长征的，肖玲看到他眼里的悲色，也想起宋建舒提过，顾长征这次任务是杜远擎带队的。

    顾长征这次出事，他非常自责。

    肖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顾长征一定不会有事的。”

    肖玲在里面把防护服换下之后，推开IcU的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拐弯处，正听到顾桂香拉着梁大芬兴奋地说道：“妈，刚刚那个听说是哥的战友，长得真俊，妈，你说...你说......”

    “说什么呢？”梁大芬如何看不出自家女儿娇羞的模样是为了谁，“你看上他了？”

    顾桂香羞红了脸，“妈，我看上他了，就不知道他有对象没有？”

    梁大芬拍了拍她的手，“就是不知道他的级别，要是比你哥还低......”

    “妈——”顾佳香瞪了她一眼，“我就看上他了。”

    “别急别急，妈给你打听打听清楚，他起码要跟你哥同一级别，妈才同意你嫁他，要是比你哥还不如，你就别想了。”

    “妈——”顾桂香嘟着嘴很是不满，“你就别想了，二哥这次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他真熬不过走了，我们只能回老家，到时候别说嫁军官了，连个大头兵，我也没办法嫁。”

    梁大芬伸出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你呀，脑子就不会想一想，到时候你二哥真走了，我们不就得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吗？我听那沈大娘说了，”沈大娘正是刚刚在急诊室认识的那位大娘，“她说，可以到城里花钱在单位买一个工作，到时候你有工作了，就可以在城里生活了，近水楼台，你仗着你哥的关系多接触一些部队里的人，肯定能嫁个军官。”

    “真的？没骗我吧，妈？”

    顾贵香现在顾不得自家二哥今晚过后还能不能活过来，心里被她亲妈规划的蓝图迷得找不到北。

    “沈大娘就这么做的，还能是假的？”

    “那敢情好，那谢谢妈，”顾桂香突然顿了顿，“但是，妈，那嫂子怎么办？”

    梁大芬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就她这个克夫的不祥人，还指望我们养着她啊，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那她肚子里要是个儿子呢？”

    “不可能，妈看得很准的，她肚子里就是个赔钱货。”梁大芬不以为然，“再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老家的房子也该修一修了，有了这笔钱，咱家直接盖个砖瓦房，多盖几间，你大嫂听说又怀上了，孩子多了住不开，还有你买工作的钱，嫁妆，你大哥还想买台自行车，虎子衣服都不合身了，又要扯布做新衣......”

    梁大芬掰着手指在算着那笔抚恤金该怎么花。

    在她的嘴里，一分钱都不能花在余珍珍和孩子身上。

    “你们就这么巴不得顾长征死吗？”

    肖玲刚站在拐角处，气得全身发抖。

    她的突然出现，把梁大芬母女二人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呢，谁说我们巴不得自己儿子死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梁大芬心虚着，所以下意识把声音拔高。

    而顾桂香见肖玲身上打扮就像是个城里人，下意识有些自卑，不敢正面惹她，躲在梁大芬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