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俞沉默不语。

    “你背叛了妈妈？”年月问。

    年月不是不相信晏周的调查结果，傅泊俞身心完全忠诚于方知然。

    但傅晚乔是傅泊俞和伊禾女儿的事实摆在眼前，傅泊俞面对自己的问题，当下又是一个这样的反应。

    实在让年月不得不提出这样的疑问。

    傅泊俞转头征求方知然的意见：“可以告诉年月吗？”

    年月恍惚。

    方知然为什么要帮着傅泊俞瞒出轨。

    “我来说吧，这些年你承受的委屈已经够多。”方知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年月，你爸没背叛过我，是伊禾故意利用我，以保姆的身份住进了傅家。想要破坏我和你爸之间的感情没成功后，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怀上了爸的孩子。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爸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特殊手段？”

    还真是被岁珩说中了。

    “是……”回忆起过去，方知然也很痛苦，“伊禾她从垃圾桶里，捡了……”

    伊禾没有说下去，但年月和岁珩都听明白了。

    年月这下也终于清楚，傅泊俞为什么那么讨厌傅晚乔。

    换位思考。

    自己可能会比傅泊俞，更加厌恶傅晚乔这个女儿。

    年月歉意地望向傅泊俞：“爸，对不起，我刚刚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我实在没想到伊禾她……总之，对不起。”

    傅泊俞：“我们是家人，家人间不需要说对不起。”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理解他。

    傅泊俞心中，如释重负。

    年月继续看向方知然：“我可以理解他，但你我依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帮伊禾养女儿？”

    方知然：“可如果我不养她，就没有人养她了，你爸厌恶她，恨不得当场把她掐死。那是伊禾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伊禾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可以把她养在傅家外面，或者找靠谱的人领养，但你偏偏选择让她顶替了我死去姐姐的身份。”年月的声音低低的，望向方知然的目光满是失望，“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对我死去的那个姐姐，有多不公平？”

    方知然哽咽。

    半晌，才应声一句，“晚乔毕竟是你爸的女儿，把她养在外面的话，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年月眉眼冷淡，莫名的情绪忽然有些涌上心头，“那你就对得起，被伊禾气到早产的你自己，对得起还没来得及来这世上看一眼，就死掉的你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吗？这么多年来，你让傅晚乔顶替她的位置，活在养尊处优中，可你真正的孩子呢？她甚至，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墓碑都没有。”

    听着年月的话，方知然的心忽然疼得厉害。

    像被一把钝刀，狠狠地捅入心脏。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觉得让傅晚乔，顶替自己死去大女儿的身份有什么不妥。

    但是刚刚，她忽然对那个死去的孩子，充满了愧疚。

    “妈，你这不是善良。”年月放缓了语速，“你这是同情心泛滥，这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处理。你可以把傅晚乔留在身边，可以让她以傅泊俞女儿的身份长大，但你也应该从小就让她知道让其他人知道，她的母亲是伊禾，而不是让她顶替别人的身份。”

    顿了顿，年月补充道，“那样，她也许就不会因为爸不爱她，而心生仇恨。”

    “对不起。”方知然愧疚不已地低着头，但又十分矛盾，“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妈求你，别把真相告诉晚乔，我怕她接受不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把她当亲生女儿，我没办法对她这么狠心。”

    年月静静地看着方知然。

    她能理解她的心情，从小在方知然身边长大的傅晚乔，在方知然心里的份量比她这个亲生女儿，只会多不会少。

    就像是，养父母年家一家人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从来不比亲生父母少一样。

    只是，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知道真相后，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的那个姐姐，拥有不了自己的名字。

    年月内心几经犹豫和矛盾，最终开口道，“如果傅晚乔出狱后，不再继续作恶，我可以答应你，给她留个脸面不告诉她真相。但是如果她继续做坏事，我不会对她有半点同情。”

    “好。”方知然擦了擦眼泪，“等你姐姐出狱，我一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再犯错。”

    姐姐？

    年月纠正方知然：“抱歉妈，我和她没感情，这个姐姐我不认。”

    方知然：“好，没关系，你肯我认这个妈，我已经很开心。”

    “我只认那个被她顶替了身份的姐姐。”年月没什么表情地说，然后看向傅泊俞，“爸，我打算给姐姐重新修坟迁坟，立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墓碑，但是姐姐还没有属于她在傅家的名字，我想让爸爸你给她取一个，可以吗？”

    瞬间，傅泊俞眼里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早就想做这件事。

    这是傅泊俞多年来的愿望。

    “当然可以。”傅泊俞激动地点头，心中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的喜悦，仿佛快要冲出胸膛。

    名字他早就想好，叫傅长安。

    如果有来生，傅泊俞希望那个孩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得到傅泊俞的同意后，年月又把目光挪回，看向方知然。

    “妈，你有意见吗？”

    方知然当然也是愿意的，但是她有些犹豫。

    她微微皱着眉，眼神游离不定，心中似乎在衡量着什么不同的选择，看起来十分纠结。

    年月冷漠开口：“妈，你有什么意见？”

    方知然又犹豫了十几秒，然后才开口，“重新修坟迁坟，会不会太高调。那样，晚乔会不会发现点什么？”

    年月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妈，傅家和你不欠傅晚乔什么。死去的姐姐，你的第一个孩子，才是傅家和你真正亏欠的人。”

    方知然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年月要做的事。

    只是她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

    见方知然如此忧心，年月的心里其实有些难过。

    她不想让方知然为难，可她必须这么做，她不能让死去的姐姐，连属于她的墓碑都没有。

    这时，一直陪在年月身边，但没有插话的岁珩，紧紧搂了搂年月的肩膀。

    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在。”

    话音落下同时，岁珩抬眸望向方知然，“阿姨，您不用担心。岁家有这方面的产业，这件事会秘密进行，不会被您不想让她知道的人知道。”

    方知然这才安心下来。

    “谢谢你。”方知然感激地看着岁珩。

    “一家人不说谢谢。”岁珩说，目光温柔地落向年月，“这点小事更提不上谢，月月是我愿意拿生命去守护的爱人、知己，也是家人。”

    年月抬眸。

    顷刻间宛如暖阳照亮整个心房，尽管眼下是深夜。

    他眼中的坚定，像一条宽广的道路，一路都是幸福，没有尽头。

    真正的爱，从不需要对方去求证什么。

    是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他的目光始终望向你，他的一个眼神就会出卖他的心。

    告诉你，他会死去循环地爱你。

    藏不住。

    **

    另一边，酒店。

    漠夏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看到沈湛已经整整齐齐，穿好所有衣服。

    漠夏愣了愣：“这么晚，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