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沙哑的嘶吼再次响起,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那个声音。
“誓死保卫家园!”
声音传出的方向在前方,而两边的通道分别涌出僵尸。他们与之前遇到的相同,身着刻有万合家徽的铠甲,笨拙的向前方挥刀。
甚至不需要他们攻击,待僵尸们走到近处就已经散架了。
必先召唤影子分别向三条路进发,在等待影子回来的时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痛苦的呻吟。
“誓死保卫家园!”
松云问玉芝:“这是死士契约的指令吗?”
玉芝思忖片刻才开口:“如此宽泛的指令不该是死士契约的指令,之前看到的士兵日志中提到阴谋。也许是被骗到这里的士兵吧?以为自己守护的是家园,实际上另有隐情。”
方权闻言说道:“你有什么猜想吗?”
玉芝:“我觉得……是墓土爵士的阴谋,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需要保护。但害怕守卫们逃跑才下死士咒的?”
队伍中有人唏嘘:“若真是如此,那墓土爵士就不是为家园牺牲的大英雄了。”
玉芝不赞同的说:“保护宝藏和为家园牺牲并不冲突,也许墓土爵士有难言之隐不能说出口呢?”
松云点点头:“也许是吧。”
作为万合家的后裔,松云不想把家族追随的爵士往坏处想,就算最后的真相真是墓土爵士的阴谋,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事人都死绝还有什么意义呢?
必先的影子们回来了,他辨认出方向带领众人向右边的通路走。
“这边有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向前走,忽而有风吹过来。顺着漆黑的山洞向前走,头顶出现一个圆型洞口。方权顺着石壁跳上去,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靠近洞口的位置堆砌着各种十字墓碑,还有短剑做成的坟墓。时间久远一些骸骨被风从沙砾中吹出来,裸露在外面。
距离洞口三米外的大圆石上,一个盘坐姿态保存完好的骷髅手中握着腐烂的宽刀。嘴巴开开合合诡异的发出声音,这正是他们所听到的:“誓死保卫家园。”
玉芝此时觉得手臂瘙痒,掀开衣服果然已经被下咒。
必先仰着头望着洞口问道:“上面有什么?”
方权并未应答,于是他也爬了上去见到了那样诡异的场景,即便透过影子他已经看到了。
“不是念咒人。”方权此时才开口说话,似乎是告诉洞穴内的同伴白走一趟。
松云则说:“继续往前走吧。”
这处位于头顶的洞口并非是终点,他们继续向前走。此时脚下的光线再次闪动,蔓延向更前方。
前面亮光汇聚之地,一本古老的书盛放在高台上。从刚才那处洞口吹来的风将书页吹拂起来,每飞起一页地面上的法阵便会亮起。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念咒人了。
玉芝走上前,将那本书取了下来,每一页都写着同一个咒语——死士咒。可一切都太晚了,他们所有人此时都已经被死士咒锁定。就连方权明明之前被下过咒,但在另一个手臂内侧浮现出的蛇纹在告诉众人,契约已成。
必先看向众人:“现在谁还没有被下咒?”
此时一个小官颤抖着举起手,所有人除了他以外。
人们看向他,眼里满是悲伤。而他是跟随松云的人,小官看向松云,不知所措的放下手。
松云开口:“你出去吧,离开这里。”
小官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走,毕竟只有他自己如何在这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呢?万一遇到新的危险又该怎么办?可留下来,等到晚上所有人睡去,那他只能等着被杀死。
松云说完话没有再看他一眼,自求多福吧。
小官最终原路返回,可刚刚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他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大家回过头去,从山洞廊道外走进来的家伙令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脸部几乎腐烂到骨髓的僵尸,看来死去的时间不久。衣着与他们相似却不是属于他们队伍的人。
必先抽出匕首挡在众人身前:“应该跟我们一样,是被风行网道带到这里来的。”
谁也说不准,也许正如必先所说。
这个死士与之前的僵尸不同,行动敏捷。同行者向其射击,必先的刀刃从僵尸身上划过无数,可那家伙依旧站在原地,动作迅猛。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方权心中升起,他有预感。如果不是他们将死去的同伴焚烧,恐怕此时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死士契约的恐怖之处不是下咒驱使别人,而是即便你死了也会受契约的影响,一直到尸骨腐烂。
最终必先将僵尸分裂成无数块,才叫那家伙不能攻击。
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狭窄的洞穴内叫人作呕,玉芝捂住鼻子从被切割零碎的尸体边走过。其他人沉默的离开此地,松云在路过那被害的小官面前,将外衣盖在他脑袋上。
真可怜。
从这里开始,他们接连遇到的僵尸体型庞大越来越难缠,而他们深处的洞穴更是一个错综复杂没有出路的迷宫。绝望在人们心中蔓延,不断有人发出哀怨之声。而悲伤就像一种无法遏制的传染病,在队伍里不断蔓延,很快大家都不愿意再向前走了。
甚至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抱怨:“我们都被下咒,没必要再往前走了,就在这生活吧。”
接二连三的人坐下休息,往日在公主府忌惮松云权威的小官们此时不再顾及从前。就连霞谷而来的士兵心中对上司的忠诚也在动摇,有人发出质疑:“所谓的契约真的在山洞里吗?”
“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出不去啊?”
“或者带着死士契约离开呢?”
“离开这里吧!必先大人,我们都被契约控制,都是一样的,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对吧?”
来自士兵的疑问叫必先愤怒,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指责谁的时候。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继续走下去真的有结果吗?必先毕竟经历过许多冒险,心智相对来说坚强。
“继续走吧,就算没有卷轴,应该能发现死士契约在保护的东西。”
必先的话丝毫不管用,那些小官不在乎必先的身份,嚷嚷着:“找到又怎么样呢?破坏掉么?万一没有什么保护的东西,这群僵尸只是因为死士咒徘徊在这里呢?”
玉芝开口辩驳:“不是的,一定有被保护的东西,在方舟那里我们看到的日志就是证据!”
必先继续说:“没错,卷轴不可能在这里,也许已经跟始作俑者埋在沙土之下了。但是我们可以找到那些被保护的东西,摧毁掉。”
一开始大家都奔着找卷轴的目的来到这里的,可是现在又说没有卷轴。这样的事态发展是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人们陷入沉默,不反驳必先的话。可必先却能从这些人的眼睛里看到烦躁不耐烦,现在他们都蹲坐在这里,必先也无法强硬的拖着他们前进。
必先求助的看向方权和松云,希望他们可以帮助自己说几句。
可是方权沉默的立在原地,看向这些人的目光毫无波澜。松云也没有劝说的意思,而是抬起头向必先说:“那我们走吧,从始至终思考解决办法的只有我们,大家不是自愿跟进来的,谁都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确,松云要抛弃伙伴。
可必先不想,他看着昔日与他一起战斗冒险的霞谷士兵,他们的面容如今令必先陌生。多少的危难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像曾经一样大家一同面对呢?这些霞谷人中有几人是从云峰开始跟随甘化的反叛军,必先看着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如此。
黑色的烟雾自必先身上升腾起,似乎黑暗面在悄悄地攻破必先的思想。
这时,方权忽然摁住他的肩膀,劝说道:“我们也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都累了。”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式,必先点点头,刚要蔓延出来的黑气消散。
“我去看看山洞中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方权说完,便化作一只水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如果没有其他人,方权行动的速度会更快。不光是方权就连必先自己也可以迅速的游遍山洞,这样的想法在必先心里挥之不去,他知道不该将同伴视作累赘···
松云看着必先坐在角落,表情不断变换,察觉到这个人拥有十分割裂的两种情绪。他好奇的走到必先身边坐下,“你的表情很精彩啊?”
“嗯?”必先没意识到自己情绪挂在脸上。
松云扬起唇角:“刚才你都快哭了。”
必先蹙眉不悦道:“你在说什么?”
随后意识到对方在嘲弄他,不禁苦笑出声:“唉···我很慌。”
松云很理解的说:“我也是。”
必先:“真的吗?看不出啊?我怎么感觉你挺轻松的啊。”
松云倚靠在石壁上,懒散的拍打身上的灰尘,似乎真的如必先所说他乐在其中。
“我从来没经历过冒险,现在大家被下咒,一起找寻解决办法。这场冒险会让我终身难忘,你经常经历这些吗?”
必先低垂下眼眸:“是的,但大部分冒险我都是跟甘化一起。”
松云:“甘化?是古林宫甘化吗?”
必先点点头:“也不是说其他人不好,只是····”
松云明白他的意思:“他能成为你的依靠对么?”
必先:“是的。”
松云:“能有一个依靠的人多么幸运,可我们眼前的这群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松云看向这群沉默的人,说话的声音不低不高刚巧能传入附近几人的耳朵。听到的人装作不知的低着头,他们就像一群羊,反正没冲着他们谁来,所幸蹲在一起大家都一样。好像如此,那些话语的分量就变低了。
只是总有些东西不愿意你如此悠哉的不思进取。
在这群羊之中有人竟打起了瞌睡,陷入睡眠的人立刻被死士咒控制向没有防备的同伴挥刀。
“啊!”被砍伤的人发出尖叫:“快拦住他!”
可是谁敢靠近不知死活的死士呢?人和人在狭窄的山洞内部挤来挤去,就连想帮忙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谁又能拦得住谁,必先和松云说话的地方距离事发处隔着几个人。就连玉芝也无法靠近那里,玉芝怒斥这些乱作一团的家伙:“别动!都散开!”
情急之下必先化作黑影从地下的影子中潜行而来,跃出地面的后立刻向死士插刀,整个过程十分迅速,等人们反应过来。必先手握匕首站在同伴的尸体面前,血浸湿了他的衣衫。
这副场景只传达出一个讯号,他们所有人如果睡去就会死。被必先杀死,这些人已经被暗无天日的山洞困住太久,已经不会思考那些原因了,他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必先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可是他最初的初衷是解决麻烦。
最开始被刺伤的人并没有死,只是被划开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队伍中也没有其他人被死士杀死,他们都只是被刮伤仅此而已。可必先却要了那个人的命,这些堆积在一起。从同伴们的目光中必先看到了埋怨,可谁都没有开口,必先也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辩驳。
甚至,必先自己都觉得他是错的。他甚至眼眶发酸,自己正在经受什么委屈啊?如果甘化在这,肯定知道如何鼓舞士气,如何解决人心带来的麻烦。
松云和玉芝都不是那种会想着其他人的角色,前者已经有放弃同伴的心思,而后者本身话语力度就轻。而方权又不在这里。
待方权带着被处理干净的螃蟹肉回到这里,看到的是被盖上脸的尸体,和分为两处坐的人们。
一边是必先松云以及玉芝,另一边则是剩下的所有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公主府来的小官和霞谷来的士兵竟神奇的团结在一起。这是力量的悬殊带来的分歧,必先或者是松云都有能力杀死任何一个人。同时这也是领导者和被领导者的鸿沟,在没有明确目标和突破之时,领导者便会沦为众矢之的。
方权将大部分的螃蟹肉放在大多数人聚集的地方,只拿着一小部分食物走到必先等人那里。
他虽然不知刚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自身强大的水能力已经帮他分好队。那些大多数人聚集的地方没有方权的位置,玉芝低声与方权说刚才发生的事。
地上被盖住脑袋的尸体此时正蠢蠢欲动,似乎被杀死的只有人的意志,死士咒仍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