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吴的失望，孙专员非常无语，他只是首相府税务司的税务专员，工作是清查税务，闹出人命不好吧！

    孙专员嗫嚅道：“吴主管，我们只是去清查税务，不会闹出人命。”

    听闻此言，老吴眼中的光消失了，他身负血海深仇，若是不能送仇人下地狱，他再也不想回到家乡那个伤心地。

    他淡淡地说：“行，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给你们当向导。”

    “吴主管不愿意同去吗？”孙专员略显失望。

    孙专员来之前了解过老吴，知道老吴曾经是个读书人，能写会算，曾经也算是半只脚踏入士绅阶层的人。

    最重要的是，老吴和汲县的士绅阶层有血海深仇，若是有他相助，汲县的税务清查工作将会非常容易。

    吴主管摆摆手，明确拒绝了孙专员：“孙专员，我现在管着西山煤场，天津所有工厂都等着我给他们送煤去，实在是走不开。”

    “吴主管，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孙专员微微一笑，透露出一个老吴感兴趣的消息：“只是偷税漏税，自然不会有人死，但如果有人暴力抗税，那肯定闹出人命。”

    “为了防止有人暴力抗税，税警总队正在扩编。”

    “真的？”老吴眼中原本黯淡的光又亮了起来。

    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孙专员话里的意思，这次清查税务，绝对不是请客吃饭走过场，而是要动真格的。

    既然要动真格，地方士绅不和税警总队发生冲突才怪。

    老吴曾经拼名想挤进士绅阶层，他了解士绅阶层的一切，他们会乖乖缴税，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样一来，老吴觉得自己可以借清查税务之名，把他的仇人统统送下地狱。

    一念及此，老吴立刻来了兴趣，问道：“孙专员，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孙专员点点头，“此次税务司清查税务的力度很大，据说要从洪武年间查起，凡是大明开国之后有过偷税漏税行为的人，统统跑不掉。”

    从大明开国开始查，税务司这是要把大明的士绅往绝路上逼啊！

    老吴闻言大喜，道：“孙专员，我愿意去给你当向导，我手底下还有不少熟悉地方事务的兄弟，他们都可以去给你们当向导。”

    终于说动老吴，孙专员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吴主管，事先说好，此次聘请你当向导，都是我的个人行为，和朝廷无关，工钱可能会低一点。”

    “不过你放心，若是我成绩突出拿了奖金，我的奖金全部归你们。”

    “就是你不给工钱，我也给你当向导。”老吴嘿嘿一笑，他当向导是为了钱吗？那是为了向曾经迫害他的人复仇。

    “据我所知吴主管的年俸可不低。”

    孙专员打趣道：“你这一年两百块明圆的薪俸不要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吴大气地说，“只要朝廷用得上我，别说两百块明圆，就是两千块明圆我也可以舍。”

    孙专员哈哈一笑，道：“那行，吴主管，你尽快把你手头的事情安排好，再组织好人去找我，南府军已经南下，我们马上也要动身了。”

    两人说定这件事情，孙专员蹭运煤的蒸汽机车回京师，老吴则找来几个相熟的同乡。

    听闻有机会给税务司当向导，还有机会借清查税务之名整治那群不当人的乡绅，老吴手底下头号干将王工头立刻响应。

    “老吴，这事咱跟你干了。”王工头掷地有声地说，“也是时候给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了，而且这是给宋王殿下办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去了。”

    王工头和老吴是一个村的，王工头家的境遇不比老吴好。

    王工头家是纯粹的佃农，当初河南省闹灾，又是天灾，又是兵祸，地里根本收不上来粮食。

    面对这种情况，地主不但不给佃户降地租，反而把地租提高了一成，直接让耕种他家土地的佃农活不下去。

    而且佃农还不能跑，甚至连不租种地主的土地都不行，因为佃农全部欠了地主的高利贷，一旦敢跑，抓回去就是大刑伺候。

    衙门里的三班衙役和胥吏抓坏人不行，抓逃跑的佃农可是手到擒来，佃农好抓，地主还给明码标价给茶水费。

    说实话，大明大多数的佃农连种植园里的奴隶都不如，至少种植园里的奴隶不用每年给奴隶主地租，给不上还要欠奴隶主高利贷吧！

    而且为了有源源不断地奴隶，奴隶主偶尔还会大发善心，给表现优异的奴隶发一个女奴隶当老婆。

    反观大明的佃农，们一点自主权都没有，一旦遇上天灾人祸，就只能卖儿卖女凑地租。

    王工头的妹子就是那个时候被卖掉的。

    可怜王工头的妹妹还不到十岁，去地主家当了不到三个月丫鬟，就被活活打死了。

    据地主家的狗奴才说，王工头的妹妹是因为偷吃了给小姐准备的饭菜，所以才会被处罚，哪知王工头的妹妹身子骨太弱，几棍子下去就没了气息。

    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地主家的小姐偷人被王工头的妹妹撞破，这才被地主家的小姐找茬打死。

    得知小妹被打死的王工头气愤不已，可是他一个小小的佃农，给人当奴仆，身家性命全是主家的，他就算是至亲，又能怎么办？

    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打死，结果官不究民不举，最后竟不了了之。

    这就是大明地方上的现实，这就是大明地方上的规矩。

    终于，等闯军南下的时候，王工头抓住机会逃出家乡，一路上又结识了老吴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两人相互扶持，跌跌撞撞地来到大明京师。

    煤矿上的工作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是像王工头这样卖力干活的人，终于也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

    对于把自己从十八层地狱中解救出来的宋王殿下，王工头那是感激涕零，也就是首相府严禁给宋王殿下建生祠、塑金身，不然王工头就算倾尽所有，也得在家里摆上宋王殿下的神像。

    见自己的难兄难弟支持自己，老吴点点头，道：“宋王殿下要对土豪劣绅动手，我们有能力帮忙的，绝对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