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的五条悟失去了夏油杰两次。

    第一次是新宿街头，夏油杰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就走。

    没有不舍，也没有带着自己一起走的邀请，即便自己从未想过不当咒术师，从未想到会去当一名诅咒师，可关系那么好的挚友，想要叛逃连邀请都不做，就那样丢弃了他。

    第二次，在高专的小巷，他们青春的那三年，无数次走过的小巷。

    在这条小巷里，自己亲手结束了早已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的性命，被迫的他又一次失去了夏油杰。

    第一次失去更多的是不解和暴怒，第二次失去，他已经完全懂得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只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痛苦和遗憾。

    失去夏油杰的痛苦简直成为了梦魇，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找上自己。

    这样的梦魇，五条悟不想再有，神明给了他机会，他就要抓住这次机会，他要跟夏油杰好好地在一起，至少，不能再留下什么遗憾。

    至少，死也要死得其所。

    但是，在那个屋子里，看着气若游丝，好像马上就要死去的夏油杰时，他真的害怕了。

    跟宿傩生死一战的时候，都没有哪一刻是害怕的，看着夏油杰很可能又会死在自己眼前时，五条悟吓坏了。

    那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恐惧。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夏油杰身边，化身玉藻前挡在夏油杰前面，大抵是察觉到他没有任何恶意，最后，作为咒灵的它让开了。

    彼时的夏油杰好像陷在了噩梦里，两片薄薄的嘴唇在说着什么，五条悟趴下来凑近了，才能勉强听清他说了什么。

    夏油杰在喊妈妈，带着哭腔的喊妈妈。

    是啊，五条悟想到了小时候生病的自己，即使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很少，生病的时候，五条悟迷迷糊糊喊的也是妈妈。

    人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浓于水，母子连心，曾经共生过，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在觉得难受不安委屈无助的时候，会本能的，会不由自主的想念母亲，这是人之常情。

    这时候的夏油杰一定非常痛，痛到去喊妈妈，痛到平日里连想念一下他都觉得自己不配，却在这种时候一声一声的喊。

    那一刻，五条悟既心疼又害怕，总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夏油杰会在梦里追随母亲而去。

    夏油杰想要赎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借着身体重伤的机会，说不定他当真会这样做。

    以死赎罪这种事，光是想想，五条悟就无法接受。

    明明那次两人都说好了的，说好了等死去之后，自己陪着他去赎罪，可是夏油杰这家伙总是会忘记誓言，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做些什么。

    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又能如何呢？

    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是有限的，为什么永远这样固执呢。

    五条悟没能如夏油杰的愿，让夏油杰放弃生的意志跟随父母亲而去。

    他摇晃夏油杰，不断地大声喊夏油杰的名字，不允许夏油杰沉溺在追随父母而去的梦境里。

    “又想要丢弃我一个人离开吗，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允许你做一次又一次呢？”

    五条悟朝着蹙眉的人大吼，“杰，你给我醒醒，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

    “再一次失去杰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杰，求求你醒过来。”

    夏油杰的求生意志本不强，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陷入沉沉梦境的夏油杰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还好夏油杰没有真的放弃生的意志，跟自己没关系，是夏油杰自己没有完全放弃生的意志，是他自己……

    坐在长椅上，五条悟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诊疗室的那扇门。

    他虽然不是医生，六眼却能够依靠对方的咒力混乱程度和身体表面所呈现的伤来做判断。

    夏油杰的伤不算轻，却也不足以致命，只是拖久了才变得危险。

    他虽然不清楚是被什么伤到的，却能够依靠经验判断出，在受到后续攻击的时候，夏油杰调动咒力或者利用咒灵将自己重要的部位护住了，这才逃过一劫。

    里面在接受治疗的人是别人的话，五条悟会担心却也能够谈笑风生，是夏油杰的话他哪怕故意想要装的轻松，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做不到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五条悟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到能够下下雨来。

    不管怎么想，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五条悟也不知道夏油杰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会回到他老家那座早已荒废的房子。

    一开始，循着夏油杰的气息找过去的时候，五条悟根本不知道那是哪里，直到看到夏油杰醒来后的反应，他才知道那里原来是夏油杰跟父母共同生活了十四年的老家。

    夏油杰出现在那里是他自己的意志吗？

    他是因为想家了才去的，还是说，就只是迫不得已？

    想要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让五条悟心烦。

    多到心中积聚了一团火，想要将一切破坏，燃烧殆尽。

    一想到夏油杰可能会背弃与自己永远相守的誓言，再一次先一步离去，五条悟就后怕的要命。

    好在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刻，终于随着诊疗室的门从内侧打开而宣告结束。

    五条悟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站起来上前一步，硝子摘掉了医用口罩，冲他点了点头。

    “全都好了吗？所有的内伤和外伤都利用你的反转术式治好了？”

    硝子点了点头，五条悟却依旧不肯罢休，“不会留下后遗症是吧，还有，还用吃药吗，还要住在这里观察几天吗，他应该是流了很多血。”

    硝子的好脾气终于要磨没了，看向五条悟的眼神也充满了不耐烦。

    “不是相信我的实力才带来的吗，现在开始质疑我了？”

    “不是，只是因为杰他现在的身体有点……”有点弱这种话并不正确，“有点瘦，流失了太多的血后，我怕他吃不消，还有啊，内脏也完全修复好了没错吧，肋骨断没断？”

    硝子受不了，伸手推了五条悟一把，中间隔着一层无下限，可五条悟还是十分配合的被她推进了诊疗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