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刺骨的冷,树影张牙舞爪,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孟裳霓洗净了双手,站在窗边,她的衣发被风吹的肆意横飞,整个人都镀上一层冷色。
“少夫人,我……我杀人了。”金钗脸色苍白,声音微颤。
“别怕,人,是我杀的。”孟裳霓扣紧她的肩膀,“薄冰之上容不得伥鬼,这条路注定是腥风血雨,你善一分,便有十分的恶在前头等着。”
“做人不狠,地位不稳。”
金钗直直的望着她,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无垠的深渊,那一刻她知道,少夫人彻底变了。
变成了她愈发喜欢的样子。
她重重点了点头,“少夫人,无论您作甚,我甘愿为您手中刀。”
孟裳霓捏了捏她的脸,“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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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望月小筑。
“李嬷嬷死了?”潘氏正梳妆着,听此有些意外。
“那老东西年纪大了,又被生生拔了舌头,想来是没能熬过去。”常嬷嬷小心翼翼地为潘氏绾起长发,插上她最喜欢的那支孔雀金步摇。
潘氏冷哼一声,“真是个废物,活着的时候没用,死了还要给我添晦气,又让我失一笔钱!”
“可要请仵作验尸?”常嬷嬷小心问道。
潘氏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把她的尸体扔粪坑里,好歹还能做花肥,也不枉我伯府养了她这么久!”
没人会在意一个家生奴隶的死活,就像死了一条狗那么简单,官府自然也不会管的。
潘氏放下手中的胭脂,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想着昨夜楚阳卖力的哄了自己一宿,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祖母!”
正此时,两个孩子也欢快的跑到她跟前,双双依偎到她怀中。
看着他们可爱的模样,潘氏心里越发舒畅,男人和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多好!
“我的心肝宝贝们呀!”潘氏搂着他们,左亲一个,右亲一个,欢喜的很,“你们母亲是个心狠的,以后在祖母的院子里,你们就当我才是你们的母亲,知道吗?”
楚光瑜立刻转着眼珠子,乖乖巧巧的道,“祖母本来就比母亲还亲!”
一时间,潘氏笑的灿烂极了。
楚光耀却受不了这腻歪劲儿,他抹了一把被潘氏亲的脸蛋,冲她道,“今天我要吃燕窝和鱼翅,祖母院里的下人,怎么还没送来?”
潘氏笑容一滞,拉着他道,“小祖宗,早给你备着呢。”
她一个眼神,常嬷嬷立刻吩咐丫环把吃食端了上来,瓷盅一开,露出炖煮的晶莹剔透的鱼翅和燕窝。
楚光耀却只瞥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双手环臂,嫌弃的撅起嘴,“怎么不是血燕?我可是伯府的嫡长孙,祖母竟然拿这些次货忽悠我!”
这下潘氏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常嬷嬷赶紧端着瓷盅送到楚光耀嘴边,“小少爷,那血燕何其难得啊,伯夫人给你的已然是最上等的燕窝和鱼翅了,乖,赶紧趁热吃,可别浪费。”
说罢,她又舀了一勺往楚光耀嘴里送。
楚光耀一下子就被惹怒了,他小手一挥,砰的一声,硬是打翻了常嬷嬷手里的瓷盅,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在母亲那边,我吃的从来都是血燕!”楚光耀眼里发狠,不满的看向潘氏,“祖母,不是你说的,我和妹妹就要吃最好的东西吗?”
“怎么以前母亲能给我们,你却不给?”
一时间潘氏被怼的心窝子发疼,一两血燕一两金,那是她能舍得的吗?
她做梦也没想到,私下里教他压榨孟裳霓的手段,竟会被用到自己身上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好生宽慰道,“耀哥儿,今时不同往日,你母亲削减了开支,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好过,你也要懂事一些才是。”
她垂着眸,看着地上的燕窝和鱼翅,心里一阵发疼,那都是钱啊!
“我才五岁,为什么要懂事啊?”楚光耀愈发恼怒,“祖母,你根本就比不上母亲大方!”
“混账!”潘氏大怒,一手高举,就要落在楚光耀的脸上。
楚光耀被吓了一跳,上次被孟裳霓打的恐惧在一瞬间袭上心头,他下意识扭头就跑。
刚跑到门口,便直直撞在一个人的腿上。
天青色的软烟罗裙,淡淡的熏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一抬头,便看见了孟裳霓那张略带病色的脸,她未施粉黛,挽着庄重的盘云髻,只有一支铃兰流苏簪子做点缀。
很素,却有种清冷的美。
“母亲!”楚光耀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腿,指着潘氏道,“祖母要打我!”
孟裳霓站稳身子,淡淡的扫了一圈潘氏屋里的情形,身后的金钗更是要憋不住笑了,这才过去一夜啊,便开始鸡飞狗跳了?
“婆母,耀哥儿才五岁,还是个孩子,你打他作什么?”孟裳霓把楚光耀护在身后,用潘氏之前的话来怼她。
潘氏瞬间一口老血窝在心口,她眉头紧蹙,忍着怒火道,“我管教孩子,你颠颠儿的跑来插什么嘴?”
末了还不忘教训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来人了也不通报一声,我这院子这么好进吗?”
下人们顿时埋着脑袋不敢喘气。
孟裳霓莞尔一笑,拉着楚光耀便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朝潘氏道,“婆母,整个伯府都知道,你我婆媳关系是最要好的,你入我的院子,不也如入无人之地吗?要什么通报,反倒生疏了你我婆媳之情。”
话落她又把楚光耀揽进怀里,心疼道,“再说我要是不来,我们耀哥儿可得挨打了。婆母,怎么您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耀哥儿可是我们伯府的宝贝祖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得孟裳霓的维护,楚光耀顿时底气十足,扬起他的脑袋,像只有人撑腰的斗犬。
果然母亲心里还是最重视他的,母亲不是坏女人。
潘氏紧紧握着拳,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孟裳霓只是把她曾经说过的话还给了她,就已经快把她气个半死了。
贱!孟裳霓真的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