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府,望月小筑。
潘氏穿着素服,妆施的很薄,一连数日都没等到楚阳,她的脸色愈发憔悴了。
“世子近日在忙秦太傅的事,夫人不必过忧,待他处理好了,自然会来看您的。”常嬷嬷给她的头上簪了一朵素净的绢花,提醒道,“普惠大师已经约好了,夫人该出发了。”
潘氏脸色沉沉,她已经没了最初歇斯底里的模样。
府里的妖孽邪祟,待她拜完大师,一定好好收拾!
…………
初晨的天,阴沉沉的,风吹的人心里头烦躁。
潘氏只带了常嬷嬷一人出行,两人的马车行至佛光寺山脚小巷,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道孩童啼哭声。
“夫人,有个小孩在卖身葬亲。”马夫勒停了车,朝马车内道,“看着怪是可怜。”
潘氏哪有心情去管这事,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常嬷嬷立即呵斥道,“夫人的事要紧,看什么热闹,赶紧走!”
马夫摇摇头,便要挥鞭子赶路。
此时秋风起,将车帘掀开一角,潘氏眸子微睁,刚好就看见路边那衣衫破烂,头上插了根稻草的谢澜渊。
她并未细瞧他的模样,就听围观的路人指着孩子啧啧叹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人,难怪把爹娘都克死了,这命格阴煞诡异的很,谁还敢买!”
“散了散了,这孩子要不得!”
潘氏并没在意,马车转瞬间便远去了。
等到看不见影儿了,谢澜渊才抹了一把小脸上的泪,露出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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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寺。
薄雾绕山,绿树葱茏,庙宇轩昂。
在深沉的梵钟声中,常嬷嬷扶着潘氏,在金身菩萨跟前,诚心诚意的求了签,而后两人才被一个小沙弥引进了普惠大师的禅房。
禅房内静谧一片,普惠大师便端坐幽幽檀香之中。
禅心如海月似钩,僧袍沧桑慧眼秋。
任谁见了,都会对普惠大师心生敬意。
“大师有礼。”潘氏也不例外,她很是客气,弓着身子规规矩矩的把签文送上。
签文由小沙弥接过,代为递入了普惠大师手里。
他微闭的双眸才轻轻睁开,露出一抹超然的宁静,看着手中的签文,神色却微微一凝,念道,“月黑风高,独戚沥,野径云黑,听鬼声。”
“此乃下下签。”
“签文所指,夫人府中阴戾煞气极重,若不及时化解,恐大难将至。”
潘氏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跪下,虔诚道,“实不相瞒,家中最近诸事不顺,还求大师解救,我必重谢。”
“罢了。”普惠大师长叹一声,再度闭目,口中微念有词,手中掐指点算。
潘氏和常嬷嬷跪的端正,半分不敢打扰。
好半天后,普惠大师又才睁开眼来,郑重道,“阴煞还得阴鬼挡,夫人去寻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供在府中,一切煞气皆会被其所吸收,你府中的气运,自然也会好起来。”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潘氏心头一惊,脑海中立即想起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孩子,她口中默念道,“莫非真是缘分?”
随即她赶紧吩咐常嬷嬷,“你快去,务必要找到那个孩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啊!”
常嬷嬷也不敢耽搁,立即动了身。
潘氏捂着心口,普惠大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夫人还需谨记,这阴鬼孩童克天克地克双亲,万不可与其长期近身相处,否则会折损阳寿。”
“最好在府中寻一甘愿奉献之人,给阴鬼一个名分,好生相待,才不至于反噬夫人及家人。”
“谢大师指点。”潘氏领悟着他的话,心中已经起了盘算。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她就已经有了个绝佳的计划。
在她离开禅房之前,普惠大师又将她叫住,“伯夫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务必多行善事,积攒福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潘氏微笑着颔首,心里却毫不在意。
她这辈子行善积德,路过的乞丐都得施舍一二,哪里做过什么恶呢?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普惠大师才叹息着摇了摇头。
便是佛祖,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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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渊被带进了望月小筑。
常嬷嬷吩咐丫环将其洗干净了才带到潘氏跟前来。
“长得倒是周正。”潘氏审视一二,露出她和善的笑容,“可怜见的孩子,父母都没了,从今往后,你做我楚伯府的孩子罢。”
谢澜渊垂着脑袋,一副被吓着不敢开口的样子。
为了配合娘亲演这出戏,他愣是把自己饿了好几天,原本白嫩嫩的小脸都凹下去了一大圈,又叫华阙给配了点药,便是头发都发黄枯燥,全然是一个穷人家孩子的模样。
潘氏也是个谨慎之人,回来的路上,还特意命人去查了他的背景,没什么差错才带回来的。
见他不说话,潘氏愈发的伪善起来,“你不必害怕,等会儿见着我那顶好的大儿媳妇儿,你一定会喜欢的。”
话落,她便催促常嬷嬷,“孟裳霓怎么还没到?”
她可片刻都不想跟这个阴煞小鬼待在一起,可别折了她的寿!
府里最该折寿的,就是孟裳霓!
给她的毒药药性太慢了,把这么个小鬼推到她身边做养子,双管齐下,孟裳霓想不早死都难!
所有的反噬都由孟裳霓受着,好处则是她和大郎享,再加上这养子一塞,赵婉儿那个贱人定会觉得孟裳霓是借此争宠,必然会针对孟裳霓。
到时候,孟裳霓就算打算对赵婉儿之事袖手旁观,也是做不到了。
此计一石三鸟,她潘月,坐收渔翁之利。
正想着,外头的丫环便喊道,“少夫人来了。”
话音一落,孟裳霓便带着金钗,打帘而入。
潘氏一改往日对她火药满满的模样,慈善道,“裳霓,快来看看,这是我做主替你收的养子,小渊。”
说罢,她递给常嬷嬷一个眼神,常嬷嬷立即把谢澜渊推到孟裳霓跟前,“这是我们伯府的少夫人,以后就是你的养母了。”
“还不快叫母亲?”
孟裳霓和谢澜渊对视一眼,双方都装作完全不熟的模样。
心里却笑了,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