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犹如一条不断延长的线。

    它并非是一直往前延长，有可能往后，也或许会往左往右，又或者是不断交织着延长。

    姜空的那根线曾经是一直不断延长，相当笔直，后来短暂地和一个人交织过，结果又断了。

    现在又重新交织。

    车窗外是茫茫黑夜，姜空刚从公司下班，现在坐出租车回去。

    开学后就已经是大四了，课程不多，姜空找了份实习工作。

    他现在有了严子修，自然应该上进一点，总不能人家当大老板，自己跑去当个小保安。

    手机支付完车费后，姜空打开车门下车。

    迎面开来一辆跑车，灯光晃过，令人眩目晃神。

    姜空刚准备离开，就听见王朗杰大大咧咧的声音。

    “空哥！快快快，快上车！”

    他一脸困惑地上了车。

    林合睿开着车，王朗杰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脑袋和姜空讲话。

    “小王，怎么的？这是上哪啊？”

    “诶呦呵，你可拉倒，别叫我小王！”

    姜空眼眸微闪，好说歹说也没套出话来。

    本来闹着要下车，林合睿幽幽来一句，“你要是下车，肯定会后悔。”

    姜空便安静下来。

    他跟着两人来到一个饭店的包厢。

    推开门，眼前是一片漆黑。

    两只手慢慢地攀上姜空的后背，一个猛劲将他整个人推了进去。

    姜空被推了一个趔趄。

    熟悉的气息缠绕着他，接着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道温柔的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响起：“姜空，生日快乐！”

    明亮的灯光啪一下亮起。

    丝带礼炮嘣地一声炸开。

    漫天飘舞着彩色的丝带，缓缓打着旋儿落在姜空的身上。

    严子修退开姜空的怀抱，转身从桌上双手捧起一个做工精致的蛋糕，火红的烛光摇曳着，映在所有人的眼中。

    “快许愿吧！”

    姜空呆呆地立在原地。

    他从没有过过生日。

    他的出生极大程度上是加深了母亲遭受耻辱的烙印。

    有了他的存在，被强迫的记忆就越发深刻。

    往往这一天，母亲会癫狂地掐住他的脖子，嘴里全是对他的谩骂。

    他获救后，只能缩在角落里，痛苦地捂住耳朵来逃避那刺耳的声音。

    他一点都不想听。

    “子修，我的存在、我的出生会让你很高兴吗？”

    姜空对那些记忆已经淡化了，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人，想得到一个高兴的答案。

    “嗯，能给你过生日我很高兴。”

    严子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我就生日快乐。”

    姜空缓缓凑前吹灭了蜡烛。

    “好好好好，寿星快切蛋糕！”

    乔衍拆开刀叉，把刀递到姜空手边。

    姜空刚接过蛋糕放桌子上，伸手去拿那把塑料刀。

    有两只手迅速沾了点奶油，抹在姜空的脸上。

    “喂喂喂，王傻蛋！你少抹点，多浪费啊！”

    “你别急，你也有份！”

    “姜空，你别动手啊，快切蛋糕……”

    姜空被迫拉入战斗，四人和蛋糕都被摧残得一塌糊涂。

    只有严子修安然无恙。

    王朗杰起哄：“空哥，你给严老板也抹点！”

    “滚滚滚，他和你们能一样？”姜空挡住身后的严子修，伸手讨要礼物，“礼物呢？”

    “咱们什么关系，谈礼物多俗啊！”

    ……

    几人玩闹到凌晨才回去。

    姜空不想挨宿管骂，赖着严子修不撒手。

    严子修都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赖他这里，而且他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

    姜空洗完澡出来，见严子修盘坐在床上，面前摆满二十二个黑色的小盒子。

    他微微一愣，“你要送我这么多礼物吗？”

    “对啊。”

    严子修笑着看他。

    “不过里面只有一个盒子是有礼物的。我不知道你以前喜欢什么，所以只准备了一份你二十二岁的礼物。”

    “每一个盒子里都有一个纸条，你以后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写上去，然后把盒子摆在我面前。”

    “等我看见了，我就会去买到你想要的礼物。”

    姜空眼眸微暗，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声音有点哑，“什么礼物都可以吗？”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保证。”

    姜空珍惜地将那些黑色小盒子收进抽屉里，他打开装有礼物的那个盒子，里面躺着几枚黑曜石耳钉。

    “你皮肤白，我觉得你戴这个会很好看。”

    严子修认真地解释。

    “那你帮我戴上。”

    姜空坐在他旁边，把脑袋凑过去。

    严子修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姜空耳朵上的十字架耳钉，轻轻触碰那微小的洞，圆圆的很可爱。

    姜空两只耳朵上有五个洞。

    左边三个，右边二个。

    严子修只两边分别换下来两个，他揉了揉姜空的耳骨，上面挂着一个精巧的银环。

    “阿空，为什么打这么多耳洞呢？”

    姜空呲着牙齿，理所当然地说：“因为看起来很酷。”

    严子修眨了眨眼，吻了吻他的耳垂，认真地说，“阿空，我想听真的。”

    姜空伸手碰了碰严子修的脸，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不难猜出这个人知道了些什么。

    不用猜，肯定是林合睿说了些什么。

    姜空没道理还瞒来瞒去的，他缓慢地开口，“我寄住在亲戚家的时候，他们会欺负我。我叛逆一点，他们就不敢惹我了。”

    “那时候，打耳洞在老师和家长眼里是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女生戴个漂亮的耳环，都能被别人说成小太妹。”

    “有一天放学，我跟着那些女生，到了两元店一下打五个。”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酷。”

    “这句话是真的。”

    ……

    严子修被压倒在床上，迷糊的双眼睁得更大，姜空的左脸和右脸，不停地来回交替。

    他孜孜不倦地问很多问题。

    姜空边亲他，边一本正经地回答。

    第二天醒来。

    姜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色的一团奇怪东西。

    有鼻子有眼有嘴的。

    他满腹狐疑地盯着看了半晌，迟疑地吐槽，“你这哪门子鬼？”

    ［宿主，是808呀！］

    “噢，原来你还没有走啊？”

    808叹了一口气，它也没想到结清大礼包这么慢才到账。不过比起上个世界的十年，已经不算久了。

    ［宿主，我是来和你道别的。现在结清大礼包已到账，请宿主确认接受！］

    姜空点击了接受，他疑惑地问，“大礼包是什么东西？”

    808神神秘秘地露出一抹笑。

    ［宿主，你明天就知道了。］

    姜空沉默一会，忧心忡忡地问，“808，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还存在吗？”

    ［宿主，你能拥有的就是真实存在的。不要为此困扰和感到焦虑为难，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才是你应该做的。］

    “808，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一套了。”

    姜空释然一笑，“谢谢你啊808，快走好。”

    ［宿主，再见了。］

    808还有点急事，这回没有慢慢消失，直接唰一下没影了。

    终于结束工作了，它要去申请把这个世界的工资和奖励要回来！

    姜空等到808说的第二天，才知道所谓的大礼包是什么。

    房价下跌。

    严老板终于买得起房子了。

    姜空终于有了一个真实的家。

    姜空看到叶玉纯的那一刻，直接张口喊了一声妈。

    腿脚虽然不利索，但人美心善，一看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妈妈。

    姜空望着眼前一大桌子的菜，看看妹妹，又看看妈妈，再看看子修。

    他们眼睛里全都含着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

    卑劣的出生，使所有人将他的生命弃若敝屣。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以至于后来不敢承认爱，只会逃避现实。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

    ……

    晚上床上交叠着两道身影。

    姜空紧紧地抱住严子修，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他的脸，“你看看你，怎么会那么好？”

    “阿空，你难道不觉得你也很好吗？”

    “你活在仇恨里，却没有长歪。”

    “遇到不平和欺凌立马就冲上去，我觉得你也很好。”

    “林合睿和我说，你之前也帮助过他。你的朋友们也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空默默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容易间歇性的冲动，所以会干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情出来。

    他想，如果当初母亲被强迫的时候，有人能帮帮她就好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他了。

    也不会遇到子修。

    太无解的如果命题。

    姜空将头埋进严子修脖子里，决定逃避这个问题，他不要再想了。

    …………

    某一天清晨醒来。

    严子修腰酸背疼地睁开眼睛，他偏头看见床边的黑色小盒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姜空突然想要什么礼物了？

    打开看清那张字条后，他气得瞪圆了眼。

    “姜空！你不要太过分！”

    风顺着窗户轻轻吹进来，白色的纸条晃晃悠悠地飘在地上。

    只见白色的纸条上躺着一行端正的楷书。

    ［今天晚上想要脐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