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的确有这东西。”
菲勒蒙好不容易才见到梅尔塞涅夫先生,而他却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但是,我没有听错吧?赫伯特先生,你想让我转赠给你?”
“不是转赠。”
菲勒蒙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会支付合理的价钱。我的朋友,弗兰克伯爵会支付。如果钱解决不了问题,我会找到等价的物品交换。或者,我可以为你跑腿,做些麻烦的差事。”
梅尔塞涅夫先生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灰白的胡须像鸡冠一样抖动着。
“我看过你的履历,觉得很有趣,所以才抽出时间来见你。没想到你竟然满嘴……”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手。
“在直布罗陀,五百人的战舰上,所有人都在嘶吼,震耳欲聋,上司的黄牙愤怒地咆哮着,你却一头扎进了炮舱,那里更加嘈杂,炮手们卷起被火药熏黑的胳膊,推动着炮闩,八十门大炮齐齐开火,六百磅的炮弹裹挟着火焰呼啸而出,你的耳朵里流出温热的鲜血,敌舰被击中,倾斜着沉入大海,落水的士兵们抓住救生圈,发出无声的呐喊……”
梅尔塞涅夫先生喘着粗气,脸色铁青,如同死尸一般。
“然后,在撒丁岛,你在草丛里翻滚,在饥饿和恐惧中啃食虫子,苟延残喘数日,最终被敌人发现,你躲在树木和岩石后面,进行近距离的枪战,近到可以看清对方脸上肌肉的颤抖,你对素未谋面的敌人充满了杀意,然后冲了上去……”
他停了下来,看着菲勒蒙。
“我以为你会比这更聪明一些。”
“你想说什么?”
“利益,是不容谈判的!”
菲勒蒙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只感觉到脸部肌肉在收缩,眼皮在跳动。或许,他正在皱眉。
“您这话也太粗暴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以前可是个军人。”
他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向菲勒蒙。菲勒蒙挺直腰板,与他对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别装傻了。就算我偷了几件古董,也比不上你夺走的人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说的‘罪孽’,就像鞋上的泥巴一样,可以轻易地洗掉吗?”
菲勒蒙僵硬的脖子在时间的重压下低了下去,眼神涣散,呼吸急促。而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梅尔塞涅夫矮小的身影,却逐渐变得巨大,最终吞噬了整面墙壁。
“我曾经对你心怀敬佩,但如果我知道你是个如此窝囊废,我根本就不会见你!”
在梅尔塞涅夫的怒吼声中,菲勒蒙狼狈地逃出了宅邸。他漫无目的地走下楼梯,穿过大门,外面,下起了初雪。
雪花半融半化,甚至称不上是雪。既不是雪,也不是雨,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在伦敦,初雪通常不会积起来。
地上满是泥泞的水洼。菲勒蒙走在泥泞的路上,冰冷的污水渗进了他的鞋缝。穿过庭院时,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只冻死的蜘蛛。
他正盯着蜘蛛出神,一个凶神恶煞的警卫走了过来,以“引导”的名义将他赶了出去。之后,他陷入了沉思,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第二天,菲勒蒙的脚趾开始疼痛,红肿不堪。他得了冻疮。
之后,他动用了自己在灰色地带的关系,四处打听消息。无所事事的游手好闲之徒,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以及犯罪团伙的成员,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这些都是他平时不屑与之为伍的不光彩之徒。
他和他们密谋,制定了一个大胆而隐秘的计划。不久之后,就传来了梅尔塞涅夫宅邸遭窃的消息,据说有三四名盗贼潜入了他的宅邸。
而当菲勒蒙读到这条新闻时,他手里正拿着从宅邸里失窃的赃物之一。
从那时起,他的脚趾就不再疼痛了。他感觉不到任何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