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你应该明白，没有谁能干涉我做什么。”

    “对于你……一时兴起罢了，你若拦我，会死。”

    张儒苦笑一声，无奈轻叹。

    “可不阻先生，难道便不会死吗？”

    “修至这个境界，看透的东西太多太多，先生以芸芸众生命运为游戏，打发时间……可在无尽岁月中，先生病过，众生的命运很悲惨。”

    “若无治愈先生之法，先生会允许众生存在吗？”

    顾青渊沉默，没有回答张儒的问题。

    可不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顾青渊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想做什么……！

    灭世？并非不可能。

    他本不会干涉过去岁月，但他还是回来了，他将亲手葬去他于过去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自相矛盾，他不知心中所求……所以他病了。

    见状，张儒内心轻叹，仿佛已经看见结局，那注定无法更改的结局。

    就在此时，一名稚童女孩走入凉亭中，将手中糖果递给顾青渊，发出银铃脆声，道。

    “叔叔，吃糖。”

    顾青渊回过神，左手轻轻抚摸女孩脑袋，右手接过糖，轻笑道，

    “谢谢。”

    “不客气。”

    女孩欢快离去，仿佛能赠予他人糖果，是她幸福的来源一般。

    顾青渊看着手中的牛皮糖，陷入短暂沉默。

    周莞迈动步伐，来到顾青渊身侧，替其斟茶，温声开口。

    “她名张喜安，天生天人五衰，本不该活着，是相公逆转天命，与命运交易，换取其凡人百年寿命。”

    顾青渊抬眸，平静看向张儒。

    “你以自身百万载修为，换取一名凡人百年红尘，值得吗？”

    “以你的实力，强势替其逆天改命，命运岂会干涉？”

    张儒淡淡一笑，并未在意，恭敬回应。

    “天地有规则，有秩序，先天生灵，后天生灵，无论是谁的诞生，降临，出现，皆有所缘由。”

    “命运与因果执掌芸芸众生生，死，轮回，过去，未来，以及这茫茫一生，本就是天命所归。”

    “若人人皆为了一己之私，逆天改命，这天地岂非乱套？”

    “盈亏平衡，我以百万载修为，弥补喜乐的百年红尘，足矣。”

    “这世间，又岂会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罢了。”

    张儒顿了顿，带着缅怀之意，轻叹道。

    “这还是先生教我的道理，弟子不敢忘，一直铭记于心。”

    顾青渊淡然轻笑，摇头调侃道。

    “怎么，你在怪我立规则，建秩序，却不守规则秩序？”

    “弟子不敢。”

    顾青渊并未责怪张儒，甚至这天地间，无人有资格让他在意，责怪。

    他目光淡淡看着手中牛皮糖，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顾青渊起身，背负双手看向远方天际，似在俯瞰这个张儒建立的大同盛世，轻声道。

    “所以这就是你为何阻我的原因，明知是死，亦九死无悔，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

    “张儒！”

    “弟子在。”

    张儒上前一步，恭敬一拜。

    “我决定的事，没有谁能阻止，这平原我去定了，属于黑暗动乱时代的痕迹……该结束了。”

    “给你一次机会，离去，我保你的世界万古无忧。”

    张儒身躯一僵，轻叹一声，并未开口。

    若他怕死，便不会出现在此地。

    顾青渊眸光逐渐冰冷，右手把玩着牛皮糖。

    “你这书生，为何要如此执着？”

    张儒轻笑一声，露出骄傲模样。

    “这是先生教我的道理，行事皆随心，不可为亦为之。”

    顾青渊无奈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多无用的大道理，却被他人奉为圭臬。

    “罢了，你去告诉平原上那些家伙，他们的法子，杀不死我，另寻方法吧。”

    张儒面色微变，眼中闪烁复杂之意，长长一叹。

    “先生，真要如此？您已无敌，为何一定要与众生分一个生与死？”

    顾青渊缓缓转身，眸光淡淡看向张儒。

    “为何行事需要原因？这天地间，我想如何，那便如何。”

    “张儒，我愿意给他们机会，是因为这牛皮糖的因果，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在我眼中太幼稚，幼稚到没资格让我认真应对。”

    “去吧……如何选择，由你们。”

    话音落下，顾青渊闪身消失，游历这个张儒建立的大同盛世。

    见状，张儒轻叹一声，目光看向周莞。

    “去吧，通知他们一声，如何选择，便随他们吧。”

    “这是你我能做的……最大程度，我再陪先生走走。”

    “好。”

    周莞离去后，张儒一步踏出，一如当初，追随于顾青渊身后，游历这茫茫红尘。

    转眼不知多少岁月，这一日，周莞回来了。

    沉默许久，她轻声开口。

    “无人可信。”

    二人看向屹立山巅，迎风而立的顾青渊身影，很是无奈。

    顾青渊缓缓睁开幽邃眸子，淡漠开口。

    “看见了吧，这众生便是如此，贪欲，执念，自负，无知……张儒，你可还要阻我？”

    张儒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儒雅气质逐渐散去，一股滔天战意，宛若亿万炽盛太阳一般，冲天而起。

    一瞬间，三人身影离开此方天地，回到神魔骨道之巅。

    “从未想过，未来有一日，弟子会剑指先生。”

    张儒双眸开阖间，金光映照诸天，照耀整个神魔骨道。

    其右手儒道法则交织，化作一柄三尺长剑。

    周莞周身战意同样滔天，亦是演化一柄三尺长剑。

    夫妻二人，虽不如血祟魔蚊那般强大，可亦是后灵至尊之境。

    顾青渊缓缓转身，神色越发冷冽淡漠。

    那高高在上的目光，太过无情，无情的令芸芸众生胆寒。

    张儒内心轻叹，他知道顾青渊彻底失去耐心，不会再与其浪费时间。

    “张儒，周莞……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我成全你们。”

    顾青渊缓缓抬手，亿万万猩红丝芒随之涌现，将天地分割为无尽。

    恐怖的力量顺带笼罩神魔骨道，令那坚不可摧的神魔骨道，发出嘎吱嘎吱崩塌之声。

    二人极尽全力，却无法斩断一缕猩红丝芒。

    任由他们手段万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猩红丝芒合拢，自他们身躯划过。

    噗嗤！

    顾青渊身影消失，漫天猩红丝芒消失，只留下两道身影，如泡沫一般，化作点点荧光，消失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