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让我在新的朝代好好的活着,还说我若是敢自杀的话,那就算去了阴曹地府也绝对不会再遇到您…”
阿竹边说边膝行至云卿杰的靴边,她的眼神如同朝圣般虔诚,却又满脸苦楚,字字泣血。
“陛下啊,阿竹真的好痛苦,没有您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如同置身于无间地狱。所以,请您让阿竹追随您而去吧,我真的无法忍受这没有您的世界!”
“师傅,您难道对先皇他……”
郑俊武的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惊恐万状地打断。
“不,不,像我这样既肮脏又丑陋的人,怎么配得上喜欢陛下?只有像木贵妃那样美丽温婉的女子,才有资格陪伴在陛下身边。”
“师傅,您哪儿脏?哪儿丑?要不是您挺身而出,护了木贵妃周全,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郑俊武见对方痛苦自卑的样子,不由便想要上前搀扶,而云睿渊一听“木贵妃”三字,心中一紧,连忙追问。
“郑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的‘保护我母妃’是怎么回事?”
“当年,皇后密谋加害身怀六甲的木贵妃,师傅为了救她不幸落入贼人之手,受尽屈辱,还毁了容貌……”
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康王殿下,求您赐我一死!是我害死了端王,快杀了我吧!”
阿竹突然向云睿渊等人疯狂磕头,原本对她恨之入骨的云家人,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一时难以决断。
“陛下,看来云烟就是她当年受辱后所生,而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母亲和睿清……”
云邵天只觉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场错综复杂的梦魇,这个女人既是他们的仇敌,又是他们的恩人。
“卿尘、卿杰、卿池,此事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云睿渊略作思索后,决定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云卿尘等人。
“……她虽罪孽深重,但也是卿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如将她囚禁一处,好生照料,既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对她恩情的回报……”
“我……我不知道,都听两位皇兄的安排吧!”
“嗯,就按卿杰说的办,既罚了她的罪,也报了她的恩……”
“不!我不需要你们的报答!你们若不杀我,就休想带走我!我要留在这里,陪在陛下身边,哪儿也不去!”
阿竹歇斯底里地打断了云卿尘的话,正欲逃跑,却被云邵天身形一闪,牢牢制住。
“皇兄已经驾崩多年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觉得他在天之灵,愿意看到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不!我不要离开!俊武,你杀了我吧!你不是最听师傅的话吗?求求你,帮帮我,杀了我吧!”
阿竹泪流满面地向郑俊武哀求道,而对方却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诉。
“师傅,求求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先皇肯定也不想看到您现在这副模样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我只是想死,为什么就这么难!陛下,您这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害死了您的儿子,所以要让我活着受这无尽的折磨吗!”
阿竹痛苦地嘶吼在地宫中回荡着,而白月则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冷冷问道。
“你死后的愿望是什么?”
“你这个妖女!你……”
“我问你,你死后的愿望是什么!”
她打断了对方的咒骂,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我想葬在陛下的脚边,不用给我什么棺材,只要把我的骨灰放在他的棺椁脚边就好……”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渴望。
“好,我答应你!”
白月突然伸手扶住阿竹的脖颈,并快速将一针毒药注射进对方的血液,随后,她温柔地合拢了阿竹的双眼,声音柔和得如同春日拂面。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休息了!”
“谢谢!”
一滴泪从阿竹的眼角滑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宁静的微笑,生命之火也渐渐熄灭。
“师傅!”
郑俊武抱着对方的瘫软的尸体大声的痛哭起来,而云睿渊一见这情况不由大惊失色道。
“小月,你对她做了什么?她……”
“她死了!”
白月转过身,目光坚定地望着众人。
“比起将她囚禁,或许让她解脱才是最大的慈悲!”
“……唉,既然人已逝去,那就找块好地方,将她安葬吧。”
云睿渊见事已至此不禁对身边人吩咐道。
“父皇,不用了,我答应过她会把她的骨灰放在先皇的棺椁旁的!”
“小月,这可万万不行!先皇的陵墓中,只有皇后和嫔妃才有资格陪葬,她不过是个仆人,她没有这个资格!”
云睿渊一听,连忙摇头拒绝。
“父皇,这个阿竹虽然不是皇爷爷的嫔妃,但也算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就破一次例,让她安葬在这里吧!”
云卿尘、云卿杰、云卿池三人齐刷刷跪在云睿渊面前恳求道。
“是啊,父皇,她毕竟曾经救过皇祖母,她已经用她的命偿还了她欠下的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满足她的要求以报答她的恩情!”
“陛下,求您满足她的遗愿吧!”
面对几人的哀求,云睿渊不由的开始动摇,而郑俊武却轻轻将阿竹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略显陈旧的锦囊。
“诸位殿下,请不要再争执了,臣这里有先皇的手谕,他已经为师傅选好了安葬之地。”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将里面一张泛黄的丝帛递到了云睿渊面前。
“这是先皇驾崩前几日赐予臣的,他让我好好照顾师傅,等她百年之后,就按照这手谕上的旨意安葬她……”
“父皇的旨意?快拿来给朕看看!”
云睿渊急切地接过丝帛,仔细研读起来。
“诚王妃殿下,感谢您愿意满足师傅的心愿,但我们终究是陛下的臣子,即便是死,也要遵照他的旨意行事……”
“不行!既然我答应了她的愿望,就绝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履行诺言!”
白月身形一闪,跃到阿竹身边,仿佛守护神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
“……小月,父皇的棺椁并没有钉死,你就将她的遗骸放在父皇的身旁吧……”
“是!”
白月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抱起阿竹的尸体便朝皇陵内部奔去,而郑俊武却仿佛明白什么一般,满脸惊愕的问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
“唉,你也护了这手谕多年,就看一看这里面的内容吧!”
云睿渊将那丝帛递到他手中,而对方看到手谕的第一句时便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郑爱卿,阿竹乃我此生挚爱,但我为了这江山社稷犯了太多的杀业,这样的我根本不配与她相守,我只愿她能在我打造的太平盛世中自由的活着……不过等她去世后,请一定要把她安葬在我的身边,虽然生不能相守,但至少死可以同穴!”
当白月推开沉重的棺椁时,一股刺鼻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待气味散去,她抱着阿竹的尸体缓缓靠近,凝视着棺椁中那已腐朽的尸身,她不由轻声叹息道。
“老爷爷,如果你知道老奶奶所做的一切恶事都是源于对你的爱,你心中又会作何感想呢?”
话音刚落,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棵高大的栀子花树上,一个清秀的少女正哼唱着悠扬的歌谣。
而不远处,一个与云卿杰神似的男子正深情地望着树上的少女,然而,当少女注意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