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声一瞧，果然，正有一双眼瞳通过我身旁这柴房的窗户，直勾勾地落在我的身上，也正是一脸疑惑的小和尚。

    “不是……施主……你……”

    “小师傅，帮个忙……”

    我也来不及多解释，起身撑着无比沉重的身子，靠向了这柴房的木墙，也借着这柴房木墙，一步步去向这柴房门口。

    我已经在摔进这地藏殿大院时，松了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那口气一松，疲倦和疼痛便如潮水般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也完全地脱力着，连正常行走都不停地打摆子，根本就站不稳。

    此时，我已经没有了其他脱身的办法，我唯一还能赌的，就是这小和尚并不知道上面如来殿地狱的事儿，也会在此时对我出手相救。

    没时间去想可不可能，我依然寸步难行。

    而我身体的虚弱和脱力，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在靠近这柴房门口时，迈出去的脚瞬间就是一踉跄，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摔去。

    所幸，一个人影从柴房中钻出，一边唤着“施主？”，一边接住了我，自然是从柴房里出来的小和尚。

    “施主，你……你这是……”小和尚一边问着一边圆瞪了双眼，自然是看到了我身上各处的伤，不管是破布包扎的溢血手掌，还是后肩上扎着的那满是血迹的长家伙。

    “有人在追杀我……”我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开了口。

    小和尚一下反应了过来，瞪着眼望了望大院外的四周，跟着便搀着我进了柴房。

    借着柴房房门洞开后的月光，我只瞧见，这柴房中正放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煤油灯，灯边则裹着一团油纸。

    我当然知道这油纸里肯定是肉食，因为这煤油灯上还冒着一片烟气，说明刚被熄灭不久。

    不用想了，这小和尚刚才又在这柴房里点着煤油灯偷吃，在发现我摔入这大院的动静后，便吹灭了煤油灯，包好了美食。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这柴房里也就只有这小和尚，不见了之前和他一起偷吃的、他的师兄。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儿，至少在我看来，这小和尚心底还是善良的，至于他那师兄，我可就拿不准了，毕竟他那师兄也是从上面如来殿下来的。

    小和尚搀着我进了这柴房一边角落的柴火堆里，跟着便让我等一下，便飞快地奔出了这柴房。

    我调整着呼吸，也甩着眩晕的脑袋，强迫自己不晕过去，哪怕我已经因为手掌贯穿伤的失血，无比地沉重了神智。

    而也伴随着我的呼吸，周身的疼痛便再次泛起。

    这时，柴房外的大院里，渐渐就传来了一阵“刷刷刷”的、细微而延绵的动静，竟是夜空中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小和尚就从这细雨中跑了回来，背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的，也正是一些疗伤的药物。

    小和尚关好了柴房门，点燃了煤油灯，然后便帮我清理起了身上的伤口，也在帮我抽出了后肩的长家伙后，快速地帮我止血包扎。

    我全程紧咬着牙，所幸的是，除了雨声，并没有听见这柴房外传来张均络腮胡和那些武僧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追错的方向，以为我还在往山下跑，所以没即刻追来这地藏殿。

    这让我微微稳了稳心绪，也在小和尚帮我处理好身上所有伤口后，向他表达了最真心的感谢。

    “施主，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谁要杀你？”小和尚依旧瞪着眼地问。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但也盯着小和尚这大瞪的双眼，不由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我当然拿不准、我告诉这小和尚如来殿的真相后，这小和尚会是个什么反应，毕竟他是这寺庙中的僧人，也很可能就在这寺庙中长大。

    直到我心中一动，想到了对于这小和尚来说，他一直想知道的一个点。

    于是，我当先反问了这小和尚一句，问他想不想知道当初慧海和尚的疯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和尚一愣，打量了我一圈，神色中也带起了更多的疑惑。

    “施主，你怎么知道慧海师兄的事儿？”

    “实不相瞒，我不仅知道你慧海师兄的事儿，我还知道你们这寺庙里，那如来殿上的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

    “小师傅，你先回答我，鱼肉人命，供自己得利，是善、还是恶？”

    “大恶！”

    “行，我告诉你……”

    随着这柴房外逐渐大了起来的雨势，我也就这样将上面如来殿地狱里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这小和尚。

    这小和尚听后，完全圆瞪着双眼的出了神，整个人也不停地摇着头，重复地喃喃着一句“不会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但小师傅，你好好想想你慧海师兄的事儿，想一想那被你慧海师兄剁成肉泥的住持，想一想当初那住持上任后，为什么那么多高僧都离开了这寺庙？

    再想一想，如今去了那如来殿的张均他们。

    他们去如来殿，真的只是为了山野美食吗？他们真的在如来殿辟谷吗？

    虽然山野美食确实美味，但要知道，下了这山也不是吃不到，就算是城里的人，只要想，总能找到品尝这些美食的渠道，也总会有馆子做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那么，张均他们怎么可能为了这点美食，便在山上辟谷长住？

    他们上山，就是因为……”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没等我说完，小和尚便抱着脑袋、不停地晃起了双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一个劲儿地重复低语着，自然很难接受这一切。

    虽然相比慧海来说，他肯定不是什么佛修天才，但他一直生活在这寺庙里，此时从我口中得知了这一切，自然也会“佛心崩坏”。

    我也没再“添油加醋”，就一直调整着呼吸，恢复着周身的机能。

    直到小和尚一把拉开了这柴房大门，整个人失神地奔入了外面大了起来的风雨中。

    他就在外面淋着雨、呆呆地站立着，任由风雨侵袭着他单薄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