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琴酒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威士忌并不知晓,也没兴趣去关注。
于他而言,这件事基本也就到此为止。
后续的援救工作,那些人的死活,他从没想过沾染半分。
时间很快又来到了日落黄昏,
刚把任务报告交上去没多久的威士忌果不其然的接到了一通斥责电话。
打这通电话的人是乌丸管家,他已经在这十一年间给威士忌打过无数通同等性质的电话,电话里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是一些陈词滥调。
威士忌不说能倒背如流,至少打从开头就能知道结尾。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将手机开扩音扔到一边,威士忌一边以乌丸管家的声音作为背景音乐,一边继续着手头未完成的工作。
听到电话对面持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乌丸管家知道这位威士忌大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代为传达的训斥。
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乌丸管家自然也不会多余的说些什么。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样的场景后续还会发生更多次,威士忌的态度也不会因为两句斥责而发生任何改变。
将该说的话说完,乌丸管家并未结束这次通讯,转而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威士忌大人,先生这边还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一下,您是打算要舍弃萨切尔少将这位客户吗?”
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威士忌将目光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安室透,淡淡的回道:
“暂时还没有,先生那边怎么会这么觉得?”
“或许是您的手段太过刻意,刻意让萨切尔少将所属的军部势力参与进来对cIA高层下手。
却又没有提醒他,他已经被军部的另一派势力盯上许久,还联合了一位政府要员正等着抓他的错处。
甚至您还出手刻意遮掩了这部分消息。”
这样一来,被蒙在鼓里的里奇.萨切尔只要露出一丝破绽,立即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而威士忌推动里奇.萨切尔动用军部势力对欧德斯.阿克曼这些cIA高层下手这件事,无疑是在给这位萨切尔少将的对手制造出一个发现破绽的机会。
cIA的王牌是个聪明人,除非里奇.萨切尔能一下子干脆利落地将他弄死,不然,他一定会成为那个撕开那层破绽,将里奇.萨切尔拉下马的人。
原本,里奇.萨切尔想要做到这点并不算难。
不过,在敌对派系的虎视眈眈之下,在那份迫切想要铲除对他构成致命威胁心情的蒙蔽之下,从他决定要对cIA高层下手之时起,他就注定会迎来一个毫无悬念的失败结局。
受电子设备的音质影响,乌丸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阴暗。
听到自己的手段和部分意图被人直白地点出来,威士忌低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否认乌丸管家的说辞:
“我知道先生对他很看重,可一个连身边危机都发现不了,还都得求助组织帮忙解决威胁到自身隐患的人,我不并不觉得他能够成为组织长久的贵客。”
说到这儿,威士忌话音一转: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
不过,一个不稳定的客户对组织而言,即使再怎么位高权重,背景深厚,终归是弊大于利。
所以,为了确定一下组织和他接下来的合作是否具有足够的稳定性,我给这位浪费了我三个重要承诺的贵客安排了一项小小的测试。
一方面既是想证实一下我的观点,一方面也是想测试一下他还有没有资格成为组织的贵客。
如果他通过了,那么合作继续,通不过,我们也好及时止损。”
“仅仅如此吗?”
乌丸管家很理解威士忌的性子,他可一点都不信威士忌这番算计,是真心为了组织与其接下来的合作考虑。
这份心出现在琴酒等人身上倒还有可信度,可唯独不可能出现在威士忌身上。
这么多年,威士忌看似对组织忠心耿耿,一丝不苟地的执行着先生的命令,可乌丸管家知道,威士忌哪怕对着先生弯腰下跪,毕恭毕敬,可他却从未真心低过头。
骨子里,其实一直都是当年那个哪怕历经了八个月的刑讯,也没有松口服软哪怕一次的桀骜少年。
眼见乌丸管家执着的问到底,威士忌将膝盖上的电脑放到一旁,拿起扔在沙发一角的手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双腿交叉搭在了单人沙发的另一边扶手上,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倒不是,最主要的是原因是,我不喜欢和蠢货打交道,尤其是和朗姆那种人走得近,起了别的心思的蠢货。”
就坐在威士忌对面沙发上,正在皇冠威士忌的引导下,和装备组军火走私业务的部分客户沟通联系安室透一边沉默不语并时不时地回复着消息,一边震惊得看着威士忌肆无忌惮地展露出他对朗姆的敌意。
原来威士忌在组织boss那里,一直都是这副随心所欲而又桀骜十足的性情吗?
居然这么直白地袒露出对另一个核心干部的厌恶与仇视。
“如果不是看在这些年的合作上,我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
目前欧德斯.阿克曼那边还没有摆脱叛国罪的指控,时间还算宽裕。
如果先生觉得里奇.萨切尔还有存在的价值,可以让朗姆出手救他。”
乌丸管家听出了威士忌的言下之意,也知道威士忌既然会这么说,其实已经笃定单凭里奇.萨切尔,是绝对通不过这场特意安排的测试。
明白了威士忌此番出手的缘由,乌丸管家没再继续多说些什么,在和威士忌以乌丸苍信和乌丸莲耶管家的身份友好问候了几句后,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挂掉电话,威士忌将手机继续扔到一旁,就着现在的姿势,将之前放到沙发旁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重新捞回膝盖上,继续敲击着键盘。
同时,他还注意到安室透投过来的目光,开口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人,您这么直白地针对朗姆,先生那里真的不会怪罪吗?”
正常来说,好歹得在上级面前敷衍一下吧,哪会这么明目张胆。
“我和朗姆之间早就结了死仇,这种程度的针对,不过是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以为,当初萨切尔少将为什么会在我们刚到莓国不久就上门提出这种要求?”
键盘的敲击声在小小的公寓客厅内回荡,智能感应的灯光在夜幕降临时悄然亮起。
威士忌的语气冷漠而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死仇?安室透先是注意到威士忌的这个用词,随后回忆起那位萨切尔上门时的种种细节,最后将记忆定格在了一句话上:
‘难怪你的上司会让你来和我谈。’
“萨切尔少将知道我和他的那次见面会谈是出自您的授意,可他本不应该知道才对。
是朗姆向他透露了您在莓国,所以他才会时机正巧地提出见面,提出使用您答应的最后一个承诺来杀掉达科塔.加西亚这个要求,应该也有朗姆的诱导里面。”
安室透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精准地找出了里奇.萨切尔露出的那一丝下意识露出来的破绽,从而推理出这里面有朗姆掺和的事实。
还能举一反三地猜出很有可能是朗姆诱导萨切尔少将,从而让他提出了那个要求。
威士忌肯定地点了点头,从刚到莓国的那场临时会议上,他就注意到朗姆在他提起萨切尔少将时,话语中的一丝不对劲。
所以在会议结束后,他就让西流尔查了查,果不其然查出两人之间的一些勾连。
而后,接到里奇.萨切尔提出要会面的消息的第一瞬间,威士忌就猜到这背后肯定有朗姆的撺掇。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答应,并让波本出面。
在听到里奇.萨切尔为了除掉对他政治前途的产生威胁的敌人,而选择动用他此前应下的三个承诺中的最后一个承诺时,威士忌就存了把人处理掉的心思。
而后的一系列算计,既是可以顺水推舟地让里奇.萨其尔发挥一下剩余价值,替组织将欧德斯.阿克曼这些cIA高层暂时踢出局,又能将里奇.萨切尔推到悬崖边。
事实上,想要拖住欧德斯.阿克曼,威士忌有无数种办法,只不过,一个即将被销毁的工具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威士忌自然是选择在工具断掉之前,让他发挥一下仅剩作用。
“大人怎么确定cIA的王牌一定会摆脱叛国罪的指控?”
安室透求知欲极强得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威士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一个提示:
“波本,你有没有发现今早的行动任务中,有一位熟人始终不在呢?”
熟人?
安室透听到这话,意识到威士忌所说熟人指的是他的熟人,立即开始思索起来,然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贝尔摩德。”
不论是从耳麦通讯中,还是现场画面里,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那位千面魔女的踪迹。
“虽然里奇.萨切尔动作迅速,不过这可逃不过一直跟踪欧德斯.阿克曼的贝尔摩德的眼睛。
相信现在,我们的千面魔女已经找到了那位被秘密羁押的cIA王牌,并将总部遇袭,唯一挚友惨死且死无全尸的消息告诉了他。”
此时,威士忌恰巧结束完这最后一段文字编写。
将文档上锁保存,威士忌抬眼看向安室透,略带了些好奇:
“你觉得,欧德斯.阿克曼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做呢?
如果换做是你,又会怎么做呢?”
安室透注意到威士忌望过来的眼神,里面浅浅浮着一层好奇,还带着一丝戏谑,但眼底深处,其实只有毫无波澜的冷漠。
“他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洗脱罪名,然后查找凶手,给挚友报仇。”
安室透回答了威士忌的第一个问题,在他打算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威士忌似乎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
“如果死得人是苏格兰,你又会怎么做呢?”
安室透心中划过一丝震惊,面上却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在看到威士忌依旧是那副好奇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时,十分轻松地回答:
“苏格兰啊,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要是真这么不幸,那我应该会杀了害死苏格兰的所有人,然后去他的墓前好好嘲笑他。”
安室透面上轻松,心底却眨眼间闪过万般情绪,他不知道威士忌为什么会用hiro来举例,但他不敢用幼驯染的命去赌威士忌的心血来潮。
哪怕威士忌问得这个问题别有用心,他还是九真一假的说出他的想法。
“嗯?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真是一段超脱血脉亲情的伟大友情啊。
威士忌的感叹让安室透瞬间瞪圆了那双紫灰色的下垂狗狗眼,看起来格外有趣。
瞧着安室透一脸震惊的开始解释,往日里巧舌如簧,口蜜腹剑的波本如今只会干巴巴的说他们不是爱情的焦急模样,威士忌眼中原本虚假的笑意染上了一分真实。
但很快又随之褪去。
另一边,阴暗狭窄四面封闭的单人囚室内,欧德斯.阿克曼在接受完最新一轮审讯后,浑身是伤的躺在了床上。
背对着紧闭的囚室门,面朝墙的欧德斯小心翼翼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还没有半个巴掌大,卷成细细一条的纸。
展开后,借着囚室里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上面只有蚊蝇般大小的字。
字不长,可欧德斯却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隐隐听到外面的巡逻脚步声,他才将纸条塞进嘴里,囫囵咽了下去。
似乎是纸团有些卡喉咙,欧德斯在咽下纸团后,眼尾泛起一抹猩红,隐隐有泪水闪现,却又很快消失。
与之相比,作为指证欧德斯.阿克曼等人犯下叛国罪的人证,接受军方保护的曼奇诺的居住条件要比接受羁押审讯的欧德斯等人要好上许多。
平静的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曼奇诺先是进行了一番洗漱,随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理了理衣服,喝下了贝尔摩德递过来的一杯水。
最后一脸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披着易容的贝尔摩德在试探了曼奇诺的鼻息和脉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时,她轻声说了一句:
“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