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疾手快将人制住，可惜男人力气极大他一下没能按住，好在大叔及时出手。从板车的草垫子下掏出一捆麻绳驾轻就熟的将断手男人捆成了粽子。

    少年郁闷不已“要是我姐姐她一只手就够了，我也没用。”

    大叔“——”

    断手男人痛苦挣扎，拒绝大叔为他处理额头的伤口“为什么要救我，我就该死在北境！”

    原来是在前线打仗的士兵，看着男人额头流下的鲜血，少年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大叔。

    “我姐姐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不要自暴自弃。”

    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就没听，断手男人颤抖着身子双目血红“我断了手又伤了腿还有什么用？”

    少年不赞同道“好汉，你是和鞑子打仗才落下一身伤怎么能叫没用呢？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根据我朝律令伤残将士一次性可领十两银子，拿上这笔银子回到家乡找份营生有何不可？”

    断手男人 “要想打退鞑子，朝廷不能没有我。”

    少年瞪大双眼“好汉，虽然我也想，但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林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啊。”

    断手男人目光复杂“你是哪家的小辈？”

    少年抬手捂嘴“俺无名无姓，京都乡下放牛娃。”

    一旁端着碗慢慢喝汤的大叔，闻言嘴里的汤“噗嗤”一声尽数喷到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我没事，你们继续，呵呵呵呵。”

    是夜，靠在茅草垫子上的某人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见斜对面的两人已经睡熟，他露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几下割断套在手上的麻绳，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必须经过那两人。

    一步，两步，三步——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避开两人奔向洞口了。

    熟料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少年“啊”的一声趔趄几步站稳，回头看去躺在板车上的断手男人正冲自己龇牙。

    刚才还睡得正香的大叔起身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逃出一截麻绳，将少年拖了回去“你叔叔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喽。”

    少年看着系在手腕上的麻绳和被大叔搜走的匕首，欲哭无泪。

    “这把匕首不错，我先替你收着。”

    断手好汉“小孩儿，你连我伸出脚都没能察觉，就别想着上战场了。”

    再次被打击的少年像一粒被晒了一个月的柿子，蔫了吧唧的缩在角落里“我真给姐姐丢脸。”

    断手好汉“你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少年一扫之前的丧气，骄傲的昂起头“那是当然，不信你问他！”

    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断手好汉看向自己身侧的陌生男子，就见男子毫不犹豫点头“非常厉害，他之前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断手好汉见其神情毫不作伪， 停顿片刻缓缓开口“京都还有这样的人物，不知以后可有机会结交。”

    少年闻言气势矮了许多“怕是不成，我姐姐嫁人了。”

    断手好汉有些可惜“那就算了。”

    大叔笑了笑“我看不一定，说起来他姐姐和以前你家的一个人关系甚笃。”

    京都人氏，以前我们家，断手好汉细细咀嚼这几个字，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老二媳妇？已经和老二和离的柔嘉长公主。

    可惜他久居北境，连这位前弟媳妇都未曾见过，更不用说其他人，能和公主结交的岂会是普通人。

    少年被断手好汉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你不要再问我是谁了，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我可以送你回乡。”

    大叔打断两人的交流“快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

    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少年任劳任怨的当起了拉板车的驴，吭哧吭哧拖着板车往前走。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三五成群、相互搀扶着为了在战火中求得一线生机，一步也不敢停迁往未知的家乡。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到众人耳边，只见一人骑在马上身后还背着一道黄色旗帜，飞快掠过众人。

    少年看着那人的背影，眉毛皱地快能打结“大叔，这不是——”

    身后响起一道晦涩的声音“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传信使，我猜雁门关应该出事了。”

    少年悚然一惊，转头看向大叔。

    “该来的总会来的。”大叔还算镇定“此地距离京都只有两日的路程，等到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见少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大叔接过他手上的肩带“小子，跟你姐比你真是差远喽。”

    少年瘪了瘪嘴“大叔，你到底是谁？”

    大叔哼了声“我是你叔。”

    少年亦步亦趋“我父亲没有弟弟。”掰着手指头“你说你是我叔，那也应该是我姐姐的叔？”

    “差不多。”父亲的兄弟和母亲的兄弟都差不多。

    少年絮絮叨叨“什么叫差不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像一只聒噪的鸭子在耳边说个不停，频频被打断思绪的断手好汉，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猜差不多的意思，应该是指辈分上差不多。”

    少年喃喃“辈分上，嫡——”终于想通其中关窍的少年惊讶捂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现在闭嘴，不准再说话。”

    少年双手合十连连点头，然后开始暗中观察。刨去大叔脸上的胡茬，五官确实和嫡母的脸有几分相似。

    少年懊恼的拍了下脑袋，自己怎么没能早点发现，他就是父亲和嫡母派来抓自己回去的。论道理嫡母从来没有为难过他和姨娘，但是身份上的差别又让他对眼前这位“小舅舅”产生了几分莫名的疏离感。

    于是一路沉默，直到第二天三人顺利进入京都地界。

    越往前走两边的野地里扎的窝棚越多，只是大多数已经空了，为数不多剩下的人都在忙着收拾包袱打算离开。

    断手好汉一把抓住路过的老人“老先生，我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您这是打算离开？”

    老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见抓着自己衣摆的男子缺了一只胳膊，腿上还绑了两块木板，摇头叹气“后生，京都不能待了，那群吃人的蛮子已经打过了雁门关，快往南边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