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远的姥娘舅家、姑表姨家也都来了人。女眷们看过秀梅母子,交了看钱,也都坐在屋里说话。现成见亲戚邻居来得差不多了,便安排开席。
厨房里,二位焗匠正忙着炒菜,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饭菜的清香。虽然生活过得不富裕,但晓远娘因为得了孙子,心里高兴,几乎倾其所有,不但有鸡鸭鱼肉,而且还特意准备了几样蒸菜,所以酒席办得还是比较体面的。
堂屋里安排了两桌,一桌是秀梅娘家的女眷;一桌是晓远家的自亲。西屋里也安排了两桌,分别坐着王家来的男宾客和前来道喜的邻居们。院子里搭了个避风的棚子,棚底下安排了四桌,其中一桌坐着刘家族中的长辈们。这些长辈原是安排在屋里的,但他们一是怕吵;二是守着他们,年轻人也放不开手脚,所以只好坐在外面了。
凡是来的宾客,除了远亲外,大多都是老河湾人,大家彼此熟识,也就不用客气。因此,剩下那些没有特殊身份的人,也就随便插空了。现成安排完毕,也在棚下落座,和赵红春等几个老年人坐在了一起。
晓远和刘家平辈的年轻人负责端盘子送碗,酒席很快就开始了。
席间,景仙又神神道道起来。他看着桌上摆上的蒸鱼,感到有点不对劲,马上起身纠正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懂规矩,鱼千万不能这么放,这么放不吉利,鱼头应该朝西南方向,鱼要走顶水。”
说完,不顾年龄身份,站起身将盘子挪了一下,将鱼头朝向了西南方向。赵红春见他又想在众人面前卖弄他的鬼八卦,笑着问道:“景仙叔,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鱼头朝东方,顺风顺水不是更好吗?为啥非要走顶水朝西南方向呢?”
景仙捋着胡子,半闭着双眼,故作深奥道:“这个,你们就不大懂了。若按伏羲八卦而论,天南地北,东火西水。既然东为‘火’,西为‘水’,那鱼儿自然西去,而非东往,鱼得水而欢,大吉大利;若东向而趋‘火’,焉能生存?死亡之兆也,故,鱼应朝西南方向走,才是生之象啊!”
“刘半仙”的一番话,尽管说得生涩难懂,牵强附会,却说得这些庄稼汉们连连点头,也就认可了鱼头的朝向,但不管鱼头的朝向如何,在座的人都知道,鱼还是要吃的。于是大家招呼一声就拿起筷子,饕餮了鱼的半壁江山。
景贤见众人吃了鱼的上半边,正要用筷子将鱼翻过来。“刘半仙”又摇头晃脑地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景贤听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嗔道:“景仙哥,你还让人吃饭吗?吃个鱼你就这么多讲究,要是让你喝西北风,你是不是也要上香看看,哪个时辰的西北风好喝啊!”
现成见景贤爷有些不耐烦,唯恐弄得不愉快,立刻起身打圆场说:“吃,大家快吃,咱们听景仙爷的,不翻身咱就在下面掏着吃嘛!”
景仙讨了个没趣,嘴里咕哝着,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见大家不愿听他谈鱼翻身的害处,只顾吃鱼,也不得不拿起筷子,叨了一块鱼肉。可是,他吃得急,将鱼刺也咽了下去,却不小心卡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也没咳出来。照泰揶揄道:“景仙叔,这又是哪里不通泰?”
“哎呀,这是咸鱼想翻身,我却没让他翻,这不,给咱较上劲了。”景仙说着猛灌口酒,才慢慢缓过劲来。照勋见大家对“半仙”有点不满意,连讽带刺地挖苦他,担心他生气作乱,立刻转移话题说:“景仙叔,上次贵禄家的多亏了你啊,不然她就废了。”
“刘半仙”一听照勋提到田翠花那件事,立刻恢复了神气,又眯缝起眼说:“敢情,那可是‘白虎星’下凡啊,厉害得很,如若去晚了,贵禄家的怕是没救了,非得让‘白虎星’给缠死不可。”
“刘半仙”每当想起那次让田翠花“起死回生”的绝活,总会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仿佛自己得道升仙一般,顿时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