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自家亲戚,怎可如此无礼。”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了一角,似是里面之人在透过帘子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观岑。”片刻过后,那帘子被轻轻放下 里面的人唤了一个名字,跟在马车右侧一名奴人闻言应了一声,随即便进了马车。
几息功夫过后,奴人掀帘而出,他手上捧着一套簇新的素色衣袍,缓缓走到了林惜身边。
“表姑娘,门房无礼,弄脏了您的衣裳,这是我家郎君替我家二娘子新制的衣裳,还未上过身呢,便算做给您的赔礼吧,还请表姑娘不要嫌弃。”
“不必如此……”林惜怔怔看着眼前崭新的衣袍,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刚刚被推倒之时,染了一身灰土的衣衫,嗫嚅着开口道。
“您便收下吧。”见林惜推拒,那奴人往前一步,不容林惜拒绝般地将那衣袍又往前递了递,继续道。
“我家郎君还说了,这几日家主进宫与圣上议事,每每夜半时分才能归府,怕是无暇见您,若您确有要事,可书信一封,明日交于门房,郎君他会替您呈给家主的。”
回忆的最后,林惜捧着手里柔软得仿佛天边云霞的衣袍和藏在衣袍里的五十两银票,定定望了一眼缓缓合上的朱漆大门,而后便转身融进了渐沉的暮色之中。
而后便是几个月后,当今陛下忽然安排刑部尚书稽查经年旧案,林母一案也终于水落石出,大白天下。
思绪回笼,或许是这次的信息量有些大,林惜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只觉有些头昏脑胀,想要就此昏睡过去。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她猛地睁开凤眸,目光如炬,直刺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内,手持短刃的蒙面黑衣人。
那黑衣人仗着迷香的药力,正欲悄然欺近,割开眼前好似对危险浑然不觉之人的咽喉,怎料她却忽然突然睁开了眼,睨向自己的眸光森寒似地狱罗刹,令黑衣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过冷战只是一息间,下一瞬,只见黑衣人长眉一拧,翻转手腕,一手成爪,抓向林惜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划向她的喉咙。
林惜眸中寒光一闪,周身气势暴涨。她双足一蹬,一手拍向身下坐垫,整个身体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地迎向了挥舞着匕首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林惜不退反进,掩在面巾之下的脸顿时浮现出一抹狂喜,她这匕首之上淬了剧毒,只要能割破眼前之人的哪怕一丝肌肤,那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这样的境况下,她不仅不躲,竟然还敢直直地撞上来,原来传说中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刑狱司林司寇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
然而还不等她脸上的嘲笑彻底展开,她的胸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身体便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猛地被一股大力踹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车厢内壁上。
噗!黑衣人猛地吐出一口血,只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被这一脚震了个粉碎,痛得他仿佛都没了知觉。
但尽管伤得如此严重,杀手的素养却还是支撑着她抠住车壁,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林惜显然不愿给她第二次机会。
只见她弯腰捡起了黑衣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而后手起刀落,利落地割开了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黑衣人的喉咙。
鲜血飞溅,黑衣人瞪大了一双眼睛,眼中满是不甘,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忽然就丧了命,但林惜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将尚有余温的尸体踹出了车厢,翻身下了马车。
马车之外,两方人马正在雨中战作一团,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具尸体,血水混合着雨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潮湿腥气。
林惜抹了一把脸上刚刚被溅上的血水,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加入了战局。
这次派来刺杀林惜的幕后之人显然是下了大功夫,这些黑衣人个个身形鬼魅,刀法精妙,还时不时扔出一两个暗器,处理起来较以往要费力得多。
淮云正与一个刺客缠斗在一起,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一身材矮小的黑衣人解决完了一个护卫,紧接着便朝着她扔出了一枚寒光闪闪的飞镖。
眼看着那枚飞镖就要没入她的后心,斜刺里却忽然伸出来了一柄长刀,飞镖撞在长刀上,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相击声,而后便卸了力,落入了地上。
淮云只觉后背一凉,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黑衣人,而后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林惜挥刀暴起,一刀劈断了那想要偷袭的黑衣人的脖子,而后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几个护卫身前的黑衣人,她不由得面上一喜,“大人!”
“杀人时不要分心。”林惜冷冷睨了她一眼,而后便转头继续大开杀戒。
半刻钟后,淮云收起染血的长刀,走到了站在十几具尸体中间的林惜身前,“大人,属下清点过了,一共十八人,无一活口,刀剑服饰及身体上都没有留下任何能表明身份的印记。”
“嗯。”林惜闭了闭眼,忍着头脑中传来的一阵阵昏沉之意,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点了点头。
对方既然选择在无人的雨夜刺杀她,自然不会傻得留下把柄,不过她这前脚才问出右仆射的幕后之人,后脚便经历了这么一遭,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究竟是何人所为。
“那现在咱们是回刑狱司还是回……”淮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林惜的异常,见林惜久久未动,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但话还没说完,却见刚刚还仿若杀神附体一般的林惜突然摇晃了一下身子。
“大人!”淮云一惊,忙伸手扶住了林惜,这才猛然察觉到她浑身疲软,右臂处的衣袖还被划破了,此时正汩汩流着鲜血。
“属下这就送大人回府!”意识到林惜的不对劲,淮云忙一把将人抱起,就要翻身上马。
“去长孙府。”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林惜扯住了她的衣襟,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让人知道。”
“这……”淮云一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忙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