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方歇却风满楼,天空似有一朵云正朝小镇压来。
非黑,应是红色。
江仙不顾杯中茶水落了一片槐叶,自顾自饮尽,唤了一句。
“壮。”
大壮听闻,从茶摊内小跑而来,站到了江仙身前,瞪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问道:
“咋啦,江叔。”
江仙抬眼,见大壮脸颊上沾着一抹锅黑,本能抬手,用拇指轻轻将其擦尽,轻声道:“跟你父母说,今日收摊,不卖了。”
大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歪着脑袋不解道:
“为啥?”
江仙视线挪开徐徐看向镇外,意味深长的说道:
“小镇今日不太平,恐起大风。”
大壮不懂,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愚蠢,故此不语,痴痴看着镇外,只觉得风有何可怕的呢?
就是下暴雨也不怕啊。
“去吧。”江仙出言催促。
大壮抓了抓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点头应下。
‘哦!’
虽然不知道,江叔所言为何,可是他能感觉到,江叔不像在开玩笑,而且对于这位少年,他本就信任。
也愿意听他的。
小跑离去,来到其父其母身前,一番比划交流,期间其母其父自是将目光不时投向江仙。
常人自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见他们开始熄火收摊,壮父也不忘为江仙续了一壶热水,却不敢多问,告别之后,匆匆离去。
一步三回头,不时望江仙。
也就在他们刚动身的时候,小镇东门口,跑进一小厮,火急火燎气喘吁吁,一边奔跑一边失声大喊。
“血衣军来了,大家快跑的!!”
“血衣军来了,都快跑啊——”
小镇街头,凡听此言者,无不驻足观之,神色多有骇然不解,迷茫和彷徨。
一个个如坠云雾,不明所以。
一壮汉拦住小厮去路,质问道:
“血衣军,你说的是哪个血衣军?”
惊魂未定的小厮结巴的说道:
“还...还能是哪个,当今陛下的血衣军啊。”
得到确定,那八尺的大汉竟是浑身一颤,被吓的连退了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整个人如同见鬼了一般,神神叨叨,自言自语道:
“血衣过境,寸草不生,血衣出征,不死不休,血衣军怎么来我们小镇了,怎么会........”
转过头抱起自己的娃,拽着自家的婆娘就往镇子的另一头跑。
“跑,快回家!”
“当家的,你别拽俺啊,菜还没拿呢?”
“啥时候,还要菜,不跑就要死了。”
而反应过来的其他人,自也面露惊慌,眼现惊恐,扔下手中的东西,纷纷逃离。
眨眼间。
便乱作一团,嘈杂声声,呼喊阵阵。
跑路的跑路,关门的关门。
“快回家,都回家。”
“恶魔来了,都快躲起来啊。”
“娘,等等我。”
“哇哇哇。”
脚步声,喊叫声,东西倒地的碎裂声以及婴儿的啼哭声混成一片。
自东南西北而去,跑的狼狈不堪。
岂是一个乱字可言。
大壮家三人自也身处其中,不过好在听了江仙的话,先人一步,倒是显得不那般狼狈。
人群一哄而散,似是劫难降临,逃难去了。
不大一会,整个小镇东门最繁华的街段便已空空如也,不见一人,秋风过,萧瑟起。
是渗人的荒凉。
却见一少年,稳坐槐树下方桌前,泰然自若,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英雄气概。
另一边,朝家赶去的大壮,听着身后的混乱,不时回头望向茶摊处,问道:
“啊爹,血衣军是什么人啊,大家干嘛这么害怕?”
大壮父拉着大壮的手,一边跑一边慌张的说道:“那不是人,是一群恶魔,来自地狱的恶魔。”
身侧妇人亦惊恐道:“对,听说他们吃人。”
大壮不太懂,但是从父母的反应来看,这所谓的血衣军很可怕很危险就对了。
小小的脸蛋面露焦急。
“那江叔怎么办?”
“没事,你江叔不是一般人。”
“对,我们赶紧回家。”
大壮垂着眸,突然用力挣脱了其父母的手掌,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地方跑去。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逆着人群。
老汉与妇人忙大喊道:
“壮儿,你去干嘛?”
“快回来。”
“啊爹啊娘,你们先回去,我去找江叔.....”
“碍,这臭小子,不要命了。”
“壮他爹,你别愣着啊,快去给儿子拽回来啊。”
“.........”
村东门。
人群早已散尽,这边的喧闹声方止,另一边的嘈杂却已起,马蹄嘚嘚,战马嘶鸣,战士高喝。
时闻战旗破风。
偶见利箭破空,镇外见一妇人,跑的披头散发,慌慌张张,一只脚刚踏进小镇。
身后一支锐箭便穿胸而过,扎到了地上,妇人亦轰然倒地,血一下子就染红了地面。
镇外有一汉子,腿上插着一根箭羽,拖着瘸了的腿向着镇子里艰难跑来,身后拖出一条血痕。
面容惊恐扭曲,呼救声却被嘈杂掩盖。
突见一骑冲来,红衣胜血,手中长剑一挥,掠过一刻,一颗脑袋便高高飞起,滚落地面,在长空扬起一滩血雾。
生命定格,表情亦定格。
“驾!驾!”
“嘶嘶!!”
“杀!”
\&救命啊。\&
镇外尘土飞扬,杂乱更甚,杀喊声声,似有不下千骑狂奔,皆红衣,宛若一片血色的火烧云。
所过之处,除了满地的蹄印,亦留下了一具具无名的尸首。
嗡嗡轰鸣不止。
地面在震动,风更烈了些,桌上茶杯不时跳跃,头顶槐叶如那薄雪簌簌落下。
大军压境。
冲进小镇,却见街道空无一人,秋风瑟瑟中,胯下战马躁动不安,应是察觉有诈。
骑兵开始列阵,勒紧缰绳,竟是围而不攻。
“吁—”
长街之上,战马撅蹄,战旗猎猎,剑影刀光,无数的目光自是落在了那座茶摊前,槐树下。
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黑衣,稳坐桌前,自顾自的喝着茶,对于身侧的一切浑然不觉。
这般从容,这般气场,绝非常人,应亦是修行中人。
众甲士自面露凝重之色,一个个虎视眈眈。
须时。
队伍中让开一条道,一匹枣红大马驮着一魁梧大汉行至人前。
此人是一将军,披重甲,红英飒爽,手持重刀,瞥了江仙一眼,眼神戏谑,轻挑不屑。
长刀前指镇中,咧嘴笑道: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