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冰封万里,十里村内外一片银装素裹。
一间低矮昏暗的茅屋内,洪家兄妹正围着火盆烤火。
他们初来乍到,浑身上下除了当初许氏扔下的三两银子傍身外,就再无任何值钱的东西。
偏偏路上那会儿,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从官兵那里购置高价粮,以至于落户十里村后,兜里就剩了一两银子。
“不……不能再……再这么下……下去了。”
洪铁柱冻得瑟瑟发抖,哪怕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在橘红色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越发晦暗,看向对面的母子俩时目光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两床芦花被虽便宜,却也花了咱们半两多银子,剩下的钱买粮也不过能再撑半月。
你修养的也够久了,再磨蹭下去,咱们三个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落户时,官府曾有言在先,即一名成年男丁给五亩地,女子两亩,看似洪家一共得了七亩地,但那地方全还得他们自己开垦。
偏北地一入冬便天寒地冻,百姓出门都难,就算是开荒,也都得等明年三月起。
现如今,他们要啥没啥,日常起居都得靠洪铁柱去山里捡些柴火售卖维持。
故而,那一床被子,白日里要掏出芦花塞进复衣中御寒,晚上还要盖在身上保暖,来回倒腾间,被子是越盖越薄,天却越变越冷。
洪铁柱看着自己皴裂的手脚,疼得恨不能放火里烤一烤。
“行,等明日出太阳了,咱们三个就去城里找人。”
洪佩兰果断点头答应。
她也知道这人的耐心快没了,虽然自己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总没有当初来时那般浑身恶臭不止,形如骷骨的丑态。
想到这,洪佩兰手不知觉抚上自己的面颊,却发觉肌肤粗糙的厉害,心底一滞,恍惚间只觉自己不该是这样的。
“砰——”
后头的凳子被带倒地,洪佩兰踉跄了下,直起身,只胡乱将被子中的芦花挠进复衣里。
“……你要去哪?”
洪铁柱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皱眉询问。
屋里火刚烧起来,那柴门一开,热气都跑没了。
“心里憋闷,我就在附近转转。”
洪佩兰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想到现下的处境,只能裹紧衣襟老实回复。
不知怎的,这几日她总觉外头有什么事等着自己。
洪佩兰忍了两天,到底抑制不住准备出门看看。
后头的洪铁柱可不管这些,见她要出门,赶紧交代她顺路捡些柴火回来。
‘那自己不是得去山里?’
‘怎么就顺路了?’
洪佩兰心里不满,正要找借口推拒,可话到嘴边却答成“好”字。
“咯吱——”
柴门响动,洪佩兰在男人的埋怨中,顶着外头刺骨的冷风往外走……
山中土壤被冻出一簇簇竖直的小尖锥,编织细密的草鞋踩在上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呼——呼——”
洪佩兰双手在嘴边哈气,腿脚被冻的几乎抬不起来,只凭着一股冲劲不住在山外围来回转悠。
可直到她人都快冻僵了,也只在一处低矮的树灌底下,看到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料子。
*
“咳咳咳——”
十里村,东侧的一座土坯房内。
一名五官硬朗,穿着不俗的年轻男子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绍临深一连十天蹲守后山,总算是把这人给截胡过来。
不过对方伤势颇重,还身中剧毒,这回要不是遇到绍临深,这人怕是还同前世那般被洪佩兰遇上,最后落得“重伤”身亡的下场。
而也因着对方的死,还让那女人彻底同侯府搭上线,借着找回世子尸首的功劳,让她带着一双儿女进入侯府,正式开启对方辉煌灿烂的一生。
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绍临深可不会傻到让那女人借此得利。
想到这,绍临深将男人的伤势料理好后,又从盘古幡那里抠来一瓶科技位面的初级解毒药剂。
捏着对方的下巴,将药一瓶灌下,人是立马咳嗽着缓缓睁开……
“砰——”
绍临深以手做刀砍在对方脖侧,重新将人弄晕。
“深哥,你这是干嘛?”
盘古幡疑惑道:
“你不让他醒来,他又怎么知道是咱们救了他?那我们这一番辛苦不是白费了么?”
“谁说没用?”
绍临深坐在凳上,轻抚着怀中的橘猫,只觉自己的手仿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顺滑无比。
盘古幡瞬间化作一张猫饼,正惬意地打着呼噜,却听自家宿主让祂给床上的男人编织个梦境。
“你只要据实编织出这人上辈子的死因,以及死后对方妻儿老小是如何被人铲除的情形,反复呈现数遍。
内容不必过于详尽,关键是要让他认清自己的仇敌究竟是谁。”
趴在腿上的橘猫眼珠一转,正要趁机索要好处,结果就被自家宿主捏住脖子扔到床上。
“就咱俩的关系,这点小事你该不会还找我要好处吧?”
“怎……怎么会呢,不过小事一桩,你就瞧好吧。”
绍临深率先开口,倒将盘古幡的话堵了回去,当下只能干笑着一爪子摁在男人额头上。
“啪——”
乔渝昀额头上多少出现一道红印子。
可此时的他,仿佛置身于一艘失去控制的船只上,晕头转向,不住地往下跌落,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察觉。
直到他突然出现在一处山林之中,方惊觉身上的伤口已然消失无踪,就连身上的衣衫也化为了平素所着的常服。
“嘶,这是……?”
乔渝昀心中大惊,下一刻,却见眼前的山林中又出现了一个自己,对方身上穿着的,正是他遇袭时的那一身衣服……
“咳咳咳!”
昏黄的油灯在屋中悄然燃烧。
乔渝昀从沉睡中苏醒,抬眼便望见自己置身于陌生之地,鼻尖还隐约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咯吱——”
木门被人推开,在乔渝昀戒备的目光下,绍临深端着一碗药汤徐缓迈入。
“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