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孝真的想死!
可惜狠了几次心,都没能下得了牙去咬舌头。
于是他能做的就只有一边拼命哭嚎,一边竭力挣扎。
也不知这老贪官哪来的力气,四个壮汉居然竭尽全力都拉扯不住。
撕扯间终于将母马惹怒,后腿儿向后那么一弹......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惊天动地的嘶嚎!
就在这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亘古未有、难得一见......之际,附近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大胆贼人!休得猖狂!”
马蹄声响起,之前还嚣张无比的几十号贼人一哄而散。
虽然没人控制自己了,梁知孝却还死死抱着马屁股,生怕掉下来再挨一脚。
“梁大人?要不咱们先下来吧?”
泪眼婆娑中,梁知孝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缓缓转头,他看见一个黑皮矮子,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之上,正冲自己笑。
在对方身后,还有更多人,也同样在冲自己笑。
梁知孝又把脸埋了回去,开始无声抽泣。
“哎呀!想不到梁大人竟还有这般雅好,本官佩服!佩服!”
梁知孝的肩膀抽动的更厉害了。
“怎么?梁大人是不想旁人知道自己这般雅好吗?放心!本官保证,今天在场的这一百多人绝不会说出去!”
梁知孝终于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求道:“能不能帮本官先下来?”
武从文猛地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状。
“原来梁大人是想下来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不说你想下来,我怎么知道你想下来呢?”
“虽然你很有诚意的望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下来啊!不可能你说你想下来,我非不让你下来,你说你不想下来,我非要让你下来,大家讲道理嘛!”
“你真的想下来吗?”
梁知孝疯了,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扈三娘恨不得甩出鞭子将这货勒死,还得在脖子上狠狠多缠几圈!
武从文一点也没自觉,吧嗒吧嗒嘴似乎意犹未尽,然后才挥手下令道:“快去两个人帮梁大人......下马!”
说到最后俩字儿,这货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下一刻,武从文猛地回头,冲扈三娘喊道:“那个谁!你先把头转过去,少儿不宜!”
接着缓缓转回头,脸皮不自觉的开始抽搐。
“我尼玛......那紫茄子一样的玩意儿是......”
梁知孝又哭了,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那个......恩......恩公,能否给本官找件袍子?”
武从文这回没再膈应人,立刻下马脱衣,亲自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对方身上。
可惜,他的袍子太短了,下摆只能勉强遮住梁知孝半个光屁股......
看着依然不敢起身的梁知孝,武从文突然“咦”了一声。
“本官怎么看梁大人有些眼熟呢?”
“想起来了!”武从文装模作样的思索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梁大人是不是在阳谷县做过县令?”
梁知孝终于抬头直视武从文,眼神里却全是迷糊。
“梁大人不记得了?本官姓武,也是阳谷县人,想起来没?卖炊饼的武大!”
梁知孝想起来了,实在对方着实是个名人!
“三寸丁、谷树皮”嘛!本就曾是全阳谷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这么一个笑话,不但娶了个貌若天仙的老婆,还杀了县里首富西门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仅仅过了一年,这个曾经的通缉犯,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官身。
武功大夫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武职虚衔,可那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据传闻,这厮是走的朝中童相公的路子!
于是,梁知孝心里杀人灭口的小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泡尿给浇灭了。
“来来来,本官再为梁大人介绍几位好朋友。”
武从文暗中观察这厮的小表情,心知肚明之下仍然不肯放过他。
“这位是本官二弟,曾在秀州之战中立下大功,陛下敕封武功郎!”
“这位扈成,也在秀州立下大功,陛下同样敕封武功郎!”
“这两位就厉害了!吴用,南征东路军军师,陛下敕封武胜军承宣使;李逵,南征东路军先锋大将,陛下敕封武节大夫、润州兵马都统制!”
武从文在这“咔咔咔”的臭显摆,梁知孝却是越听越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听了半天没一个实职,和自己这位一州知府根本没法比!
可这些头衔虚归虚,却也是实打实的官身,即便自己能横下心灭口一个,还能全都弄死了不成?
梁知孝明白,自己今天这把柄,算是落他娘的结实了!
想明白这点,他也不想再多废话,毕竟还光着半拉屁股呢!
于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本官多谢武大人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尽管明言!”
武从文一听就乐了,心想这厮还挺上道!
他假装惊喜万分的再次一拍大腿:“梁大人和本官还真是心心相印啊!你咋知道我有事相求呢?”
梁知孝又懵了,心里大骂:“鬼才和你心心相印!这厮到底懂不懂官场规矩啊?我就是客气客气,这怎么还顺杆爬呢?!再说了,哪有人一施恩立刻就图报的啊?还要不要脸!”
可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忍着气问道:“武大人有何事吩咐?”
这话里就带着讽刺了。
可惜武从文就跟没听懂似的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梁大人写一封奏书,恳请朝廷将所有南下的辽国逃民,全部接到郓州安置。”
梁知孝霍然心惊:“这姓武的想干什么?!”
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沉声问道:“武大人此举何意?”
武从文就像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装模作样的一叹气:“唉!本官就是心软,听说那些人在各地备受欺凌,就快活不下去了,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大家都是汉人嘛!”
说到这,同样眯起眼睛问道:“想必梁大人也和本官是一样的心思吧?”
梁知孝原本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武从文身后一个大汉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一颗锃光瓦亮的秃头。
梁知孝瞬间明悟,感情眼前这个姓武的,和之前那群贼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武从文顺着他那直愣愣的眼神一回头,立刻高声怒骂:“狗东西,连顶帽子都他妈戴不好,还不赶紧给老子捡回来戴上!”
这一句看似在骂手下,梁知孝却无比肯定对方是在指桑骂槐。
可他不敢翻脸,心里反倒怕得要死。
短短的接触,他已经看清了武从文的嘴脸,这就是个毫无底线的家伙!
今日若是不答应,明日这厮就能把自己之前的丑态传扬出去,到时身败名裂,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武从文重又换上一副笑脸道:“本官也知道这事儿难办,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递过去一张银票。
梁知孝又尴尬了,心想这厮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送礼的?
不过想起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梁知孝还是控制不住的伸手接过。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吴用脸皮猛地抽了一下。
武从文哈哈大笑,伸手拍着梁知孝的肩膀道:“梁大人果然是个敞亮人!这一千两只是首付款,以后每三个月还有同样数目奉上!”
吴用脸上的肌肉抽得更狠了,他终于明白新老大让自己仿画那些银票是干嘛使的了。
这他妈是连行贿都不舍得用真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