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可是姓孛儿只斤?”
武从文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内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合不勒已经五十多岁,草原上人的寿命短,他被称为“老人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并没有回答武从文的问题。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惊喜的问道:“这位巴特尔识得我们?”
武从文知道蒙语中“巴特尔”就是“英雄好汉”的意思,便笑着点头猛戴高帽:“漠北乞颜部的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话夸得就太过了,此时的乞颜部只是漠北诸多蒙古部族中比较有名的一支,要说威名能传到漠南绝对是扯淡!
可那个年轻人显然心思比较单纯,闻言立刻喜形于色。
武从文看似在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却一直盯着合不勒。
合不勒心思电转,却始终想不到有什么不妥,又见他目露询问之色,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最小的儿子也速该。”
“我操!”
武从文用尽全部力气才做好表情管理管理,不让脸上的肌肉有丝毫抽动,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也速该兄弟今年多大了?可有娶妻生子?”
也速该明显没有父亲那么多心思,闻言骄傲的答道:“我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有四个儿子了!”
“这么厉害?我比你大一些,到现在还没孩子呢!”
武从文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飞速运转的大脑越来越迷糊,总觉得有点儿乱。
“哈哈!”
也速该被夸了很高兴,伸出肌肉虬结的手臂拍了拍武从文的肩膀,大笑着说道:“那巴特尔可要加把劲儿,我那长子铁木真都五岁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
武从文再也隐藏不住眼里的杀气,赶紧低下了头。
“就是那个黄金家族!绝对不会错了!”
合不勒的名字他没听过,也速该却记得清楚,铁木真那个被塔塔儿人毒死的老爹!
斡难河、乞颜部、孛儿只斤氏、也速该、铁木真......
这要是还能搞错,武从文觉得那些历史学家都得去死!
只是......
“时空绝对他娘的错乱了!”
他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也算不上多牛逼的历史发烧友,可有些东西脑子里还是有些概念的。
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绝不可能出生在“靖康之耻”前头,两个时间点之间至少差了几十年!
武从文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所在的时空,的确不是穿越前那个世界的提前。
那个时空的历史里,也速该并不是合不勒的儿子,而是孙子,是其次子把儿坛把阿秃儿的第三个儿子。
不过以北方游牧民族混乱的婚姻观,老子抢了儿媳妇的戏码,倒也并不算稀奇。
还有父亲死了,继承家业的儿子把父亲的小老婆也一起继承的事儿呢!
以上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猜测。
最重要的是,武从文不是读者大大,不知道作者一开篇就写明了:这里不是宋朝!不是水浒世界!也不是地球!
把眼前这爷俩弄死的念头一闪即逝,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啥卵用。
且不说眼下的武家军有没有那个余力做到,就算成功了,真正的目标铁木真也不在啊!
弄死他爹和他爷爷有个鸟用?
“巴特尔!巴特尔!”
年轻的也速该见武从文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动静,奇怪的喊了他两声。
武从文惊醒,一抬头对上了合不勒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万般念头流星般划过脑海,武从文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老人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眼神恢复正常,武从文严肃的问道。
不等合不勒回答,也速该又一次抢着说道:“我们要回家了!”
合不勒突然瞪了小儿子一眼,同样严肃的解释道:“勇士们死的太多了,我们已经无力再战。”
此时的蒙古人,父子之间并没有汉人那般森严的上下观念,也速该对父亲反应的不解全都写在了脸上。
武从文对父子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视而不见,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道:“的确,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那么远,你们能千里迢迢来帮忙打这一仗,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这回不等也速该再抢先,合不勒就摇着头说道:“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女真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无辜的族人,我们南下本就是来报仇的!巴特尔杀了女真人的大汗,便是替我们复了血仇,所有蒙古人都该感激巴特尔的恩情!”
说着,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就要跪地叩谢。
武从文能看出对方不是虚言做作,赶紧上前一步将这两父子搀住不让跪倒。
他也没说什么“不敢当”之类的屁话,而是笑着转移话题:“两位也别‘巴特尔’、‘巴特尔’的叫了,我姓武,叫武值,你们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父子俩对他的直接干脆很有好感,见状也不再矫情,哈哈大笑着行了个抚胸礼。
对此武从文倒是没再阻止。
也速该年轻藏不住心事,起身后直截了当的说道:“武阿哈勇猛无敌!也速该十分佩服!不知能不能和你结为安答?”
武从文一愣,心说:“咱俩结为安答,那老子岂不成了成吉思汗的干大伯?”
合不勒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心里顿时有些误会。
但他人老成精,立刻开口道:“我合不勒也愿和武兄弟结为安答,生生世世永不背叛!”
武从文傻眼了!
“我靠,老爹和儿子都要和我结拜,这老子该咋选?”
也速该似乎没察觉到任何不妥,在一旁大声叫好。
合不勒看出了武从文的疑惑,笑着解释:“我们漠北的蒙古人,没有南方这么多虚礼,咱们三人各自结拜,不涉及其他!”
武从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脑子里不由飘过穿越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从今儿起,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金顶大帐门前,数百被剥了盔甲的合扎谋克黑压压跪成一片,每个人都低着头,染血的发辫垂在脸颊两侧。
随着帐中一声令下,数百把高举的弯刀齐齐斩落。
人头落地,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无头的尸体也没有一具歪倒。
帐中众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争吵声很快重新响起。
争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谁来继承汗位?
其实这本不该是个问题。
按照女真人的勃极烈制度,身为谙班勃极烈的完颜吴乞买是绝对的法理继承人。
可惜完颜阿骨打死的太过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让手中没有什么兵权的完颜吴乞买底气并不那么足。
女真人崛起的时间实在太短,勃极烈制度的传统还远不到扎根的程度,至少不是无可撼动的铁律。
武力仍然是一切的核心,没有武力,法理、制度什么的连个屁都不如!
可要是不按照勃极烈制度顺序继承,就存在一个问题----到底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