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茂学激动的差点没有哭起来。
按理说,柳意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来的。
但她偏偏来了。
“太好了!!!”
“胡县有救了啊!!”
当柳意的兵站到丰县外时,战局就注定了。
突厥人并不是自大到冲破城池后,就自顾自的只顾着杀人。
他们除了在官道上安排了人手截杀想逃出去的百姓,还迅速爬往了丰县最高点。
一发现有大安朝的兵赶来,立刻互相传递消息,准备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有人站在高空视角,就可以看到柳意带来的兵正井然有序的冲入城中。
一部分分散追逐外面的突厥人,两人一组,一人拿盾,一人拿弓。
突厥人们在手无寸铁的百姓们面前如同杀神一般,可对上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
他们擅长骑射,像是这种追逐战,原本是他们的优势。
拉开距离后,就有间隙射箭。
可大安朝兵不是都很穷吗!
曾经他们对战的大安朝兵,连皮盾都用不起,弓箭也用的劣弓。
可现在他们对战的这些兵,竟然各个穿着锁子甲,比他们的皮甲还要结实,用的盾牌也是铁盾,箭哪怕是中了,也射不穿铁盾坚固的外壳。
什么时候,大安朝的兵能用上铁盾了?!
还有那弓,虽然距离不算近,但突厥人对于弓箭都很熟悉,感受到射来的力度,再看上几眼,就看出来这弓是用了好料的,射程和强度都不比他们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弓差。
而最要命的是,这些装备精良,还各个有着优越反应能力的兵,有上千人。
这还怎么打?!
外围的突厥人们很快感受到了在战场上被碾压的绝望。
他们的弓箭射出去被铁盾挡得死死的,哪怕是射到了对方身上,有锁子甲在,也不会致命。
而对方的弓箭如影随形,最恐怖的是,他们的主官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连这种多对少的情况下,都用上了军阵。
在外围突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大安朝兵包围了,无论他们从哪边突围,后路都会被堵死。
前方,高高举起的军旗不断变化。
进攻,撤退,变阵,都靠军旗输出,各队传令兵们也会随时注意军旗方向,一有变化,立刻大声告知身边所有人,以免他们没有注意到。
对于柳意来说,这是一场战争。
但对于突厥人来说,这是一场残忍的碾压。
胡县的兵将们快速冲入城中后,立刻以最快速度占据了城内拥有地形优势的地方。
他们高声喊着:“守土为民!百姓避让!!”
原本慌乱逃命的百姓们听到这话,跑得更快了。
直到他们发现这些穿着盔甲的兵从自己身侧而过,并没有顺手摘了他们的脑袋。
“守土为民!百姓避让!”
“丰县官吏何在!!”
捂着自己还存在的脑袋,那些与胡县士兵们擦肩而过的百姓这才后知后觉。
来得是好人啊!
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摘了他们的脑袋充当军功的样子。
“我在!!丰县县令在此!!!”
年茂学高声从一个民宅里跑了出来,身上的官服已残破不堪。
一小将领策马而上,他是见过年茂学的,确定了是本人才道:
“我点一队人马护送你,我们还要追击城中的突厥人,还请年县令速速安排百姓避让。”
年茂学看到他身上标志性的胡县黑甲,眼泪差点飙出来。
胡县,真的来兵救援了。
还这么快。
“好,好,我马上安排百姓避让。”
官吏们基本都是围在年茂学身边,此刻他一呼百应,便都动作起来,指挥百姓去往城中最大建筑物县衙躲起来。
其他胡县兵已经开始四处搜查了。
城门,高屋,拐角处,这些地方也有突厥人在埋伏准备伏击,但在全面的武器和人数压制下,他们就如同之前被自己追杀的百姓一般,不堪一击。
突厥人们很快意识到单兵作战会死得很惨,他们聚集起来,这才发现,只这么短的时间,自己这方竟然只剩下了三十几个活人。
他们围拢在一起,试图骑着战马闯过去。
入城的将士们是没有骑马的。
主要是因为胡县的马就那么点。
追逐外围突厥人的骑兵们,都是两人一匹。
因为只是步兵追击,也让已然成了困兽的突厥人看到了希望。
对方的人数太多了,但至少都只有两条腿,且他们骑马,居高临下,也更有威力,一路闯过去,总能让这些大安兵有死伤。
兵也是人,有了死伤就会怕,怕了,说不定就能让出一条路来。
但就在突厥人们打算拼死一击的时候,军旗变换,哨音响起。
原本将他们死死围拢住的将士们迅速后撤,前方兵始终握着圆盾,让突厥人们连用弯刀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安兵这么有优势,为什么还要后撤。
直到胡县的兵撤到了某个安全距离,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不好!”
为首的突厥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警告,就见前方密密麻麻的步兵猛然蹲下,后方,是流星一般的箭雨。
皮盾对于宽刃箭头是很有利的,大部分宽刃箭头可能会被皮盾弹开。
但锥形箭头就不一样了,它像是为了专克皮盾而生,很大概率能够直接穿透。
胡县兵此刻用的箭,就是锥形箭头。
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掺了铁。
突厥人与大安朝自古以来就摩擦不断,称得上是最了解大安朝兵的外敌。
可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打法。
大安朝的兵不应该被主将要求着冲上去围杀他们吗?
怎么这就退了?
还舍得用这样铺天盖地的箭雨。
这些大安兵,不应该用性命拉住他们的脚步吗?
可这样的想法甚至都只是刚刚成型,就已经死在了箭雨下。
胡县版箭雨,谁碰谁死。
三十多个突厥人,一个个都被扎成了刺猬。
不是马校尉那种可以救活的刺猬,是死透的。
确保他们死了,一直站在高处安排军旗的柳意才再次变换旗帜。
她当然不可能让将士们用命去冲。
一群困兽罢了,怎么配让她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优秀士兵们拿命去填。
胡县的每一个兵,都是珍贵的。
在这些最后的突厥人倒下之后,胡县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了。
一些街道两边没能撤离,躲在自家房屋内的丰县百姓们依旧没敢冒头,等了一会后,才敢躲在窗缝后面,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娘,突厥人死了!他们死了!!”
一个青年男子偷看了一会后,浑身颤抖着对家人们宣告了这个好消息。
“嘘!!”
他的母亲却是赶紧把他重新拉下来:“不要高声!!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藏起来,把你媳妇和闺女也藏起来!!”
青年男子还沉浸在活过来的惊喜中,突然听到这话,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
突厥人是会杀人的。
但兵爷们入了城,那也是会抢东西抢女人的。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们丰县的兵。
不过好消息是,杀人应该是不会的,他们只是抢抢东西或者欺辱女子。
虽然性命无忧,但能避开当然要想办法避开了。
他再次慌乱起来,软着腿在屋里转,试图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
与他一样的,还有丰县其他的百姓们。
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逃出生天,就开始担忧在兵爷入城后,自己的财物与自己本人的安危了。
此刻,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见识到一些不一样的兵。
柳意已经走在了丰县的大地上。
【恭喜宿主达成开疆拓土成就。】
【恭喜宿主达成御驾亲征成就。】
【叮!恭喜宿主完成人生第一场战役,获得胜利,且达成我方士兵一个未死成就,积分+1000000。】
柳意:
柳意:
多少?一百万积分?!
她辛辛苦苦积攒了一年,也不过只攒了两百万积分。
结果这打一场仗,就能收获一百万积分?
她强行按捺住想要冲到望乡郡,把可能埋伏在那的突厥人都干掉的冲动。
这事她管不了。
胡县现在还是要苟着比较好,反正信已经给边军送去了,而且望乡郡那边形势未明,有内鬼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就算是她趟了这趟浑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手下就两千兵,逞什么能。
系统惊异的发现宿主以离奇的速度,快速平复好了心跳,脉搏恢复到了正常。
它真觉得自家宿主太强了,就连心跳脉搏,都能自己控制。
柳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重点是第一场战役吧?因为是我第一次指挥打仗,所以积分才会有这么多。】
【还有,战斗地点是不是也会影响评判标准?再加上士兵没有一个死亡,这点也会影响积分评判吧?】
谭君礼攻打胡县的时候,是马校尉指挥的,那才是柳意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场。
当时她是作为守城方,结束战局后,也只奖励了十万积分。
当时柳意还开心的吃了三只烤鸡庆祝呢。
【是的呢宿主,守城战与攻城战积分发放标准不一样。】
系统解释道:
【只有弱小的帝王才会被敌人打到自己的城池,强大的帝王都是开疆扩土,通过军事征服或其他手段扩大自己的疆域。】
【宿主手下士兵的死伤情况,也能佐证宿主目前实力,正是因为足够强大,对自己的将士们有着保护之心,才会在进行完一场战役后,并没有一个士兵死亡。】
柳意:……不,没有士兵死亡是因为足够谨慎,一千多打一百多,还要火力覆盖。
【如果打第二场战役,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积分奖励了?】
系统:【是的呢宿主~但如果宿主你给我看《风流霸女俏书生》最新更新,我就告诉你,帝王第一次将新征服地区纳入版图,划归为自己的领土范围,也会有一百万积分奖励哦~】
柳意:你这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这一年系统一直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也比以前稍微多了点心眼。
但不多。
她也没欺负系统,当即允诺:【回去我就让作者给你写。】
胡县百姓们在这一年里,因着吃饱了饭,也对娱乐有了些许追求。
说书人便迅速兴起,连带着写书人也出现了几个,偶尔柳意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去茶摊听听书。
胡县百姓们对柳意是绝对的崇拜,这就导致了胡县的说书人生意越来越好,大家的想法很朴实,柳大人喜欢的东西,那必定是好东西。
但实际上,柳意去听书,那是因为系统爱听……好吧,她也有个一半爱听啦。
柳意很适应勤劳的工作,但她也是有娱乐需求的,除了听书,吃就是她的一大爱好。
胡县最大的甜品铺子里,她柳某人可是充值榜首。
系统得了承诺,立刻高兴起来:【好的宿主!我这就告诉你帝王第一次……】
虽然之前已经听过一次了,但柳意还是没有打断系统,而是认真的听它又说了一遍。
新征服地区纳入版图吗……
在这之前,柳意一直将云县视为囊中物。
可现在,她看看周围,只觉得丰县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柳意让自己暂时不去深思,接下来,她还有的忙。
实际上,整个战斗过程都十分短,甚至都没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但打仗和打架不一样,哪怕只是一场小型战争,这场战役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处理后续。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集战利品,记录战争中表现突出的人员,对表现不佳违反军纪的士兵也要记录。
还有安抚民心,维持秩序,战争分析等等等等。
尤其是维持秩序这一点。
在现代时,柳意对天灾人祸的灾后印象,就是国家政府迅速做出反应,大量的军人奔赴现场救灾,网络上开始捐款,也有人线下过去做志愿者。
但来到古代后,在胡县周边第一次因为山火而导致一个村子溃散时,柳意看到了不一样的灾后。
灾难后,还活着的人们仿佛成为了野兽,抢夺财务,发泄兽欲,灾难暴露了一些人的本性,也让他们觉得这是可乘之机。
社会秩序崩塌后,法律制裁与宗族制裁减弱,那些原本被法律压制住不敢做坏事的人,自然也就敢冒头了。
如果不是柳意当时带兵过去救火,那个村子里逃亡出来的弱势方,将会迎来更猛烈的痛击。
比如说此刻的丰县,如果有人趁此机会杀人夺财,他完全可以将此事推到突厥人身上去。
所以战后镇压这种可能性也十分重要。
柳意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说着接下来的安排,吴妙茵在后面快速记下。
“突厥人的尸首有132人,应该差不多了,不过保险起见,丰县里外都要搜查几遍。”
柳意原本对于突厥人的人数推测,就差不多是这个数字了。
可也说不准,没有多排查几遍,柳意可不能心安。
“找一找还活着的突厥战马,看有没有被阉掉,那些马可都是好马。”
“突厥人的皮甲武器全都扒下来,记得补刀,可别出现那种清查战场,结果被人家装死骗过去的情况。”
说着,柳意顺手在拐角处出现的一具突厥人尸体心脏处,补了一长枪。
“还有,告诉将士们,搜查的时候注意军纪,之前训练过的,不得动百姓一针一线,若有违军纪,斩。”
“让丰县县令来见我,清查百姓损失,医护兵也支起帐篷,为受伤的将士和百姓诊治,要分开诊,别乱在一起。”
吴妙茵在柳意身边待了一年,记录速度直赶王在,很快将柳意的吩咐都记了下来。
“对了。”
柳意道:“我们刚来的时候,那个对战突厥人的女孩,多关照关照她,问问她的家庭信息。”
“她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吴妙茵:“是!记下了,我一会就安排人去医护兵那。”
一路走,一路安排,快要走到街头的时候,柳意发现了一个胳膊脱臼的将士,她走过去,在对方受宠若惊和紧张的视线下,轻轻抬起他的胳膊,为他重新接上。
“大,大人,属下卑贱,怎可让大人……”
柳意却是微微一笑:“你为百姓而战受伤,我为什么不能为你治疗?”
小兵脸色赤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有点兴奋,也有点羞愧。
因为他胳膊脱臼并不是突厥人打的,而是他冲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自己给给自己摔脱臼的。
不过,他也杀了一个突厥人,因此,小兵心底也是有些振奋的。
又听柳意一口道出了他的名字:
“你叫林梨树是吧?我记得你,半年前营中竞赛,你在投掷长枪比赛中得了第五名,不过那时你才刚刚入营,还没吃饱,如今个头长了不少,三个月的比赛,一定比之前的成绩更好。”
小兵更激动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柳大人竟然能记得他,他的名字,他参加了比赛,就连他长高,柳大人都知道。
柳大人还亲自为他治伤,说他是为了百姓而战。
此刻,他望着柳意,只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柳意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林梨树看着柳大人继续往前走,如果瞧见了受伤的士兵,就会亲自上前疗伤。
在大安朝,当兵不是什么好活。
兵丁卑贱,战场上经常被当成炮灰。
而在百姓面前,兵丁也如同强盗一般可怕。
可此刻,林梨树却感受到骄傲与自豪,他在为自己是胡县的兵而自豪。
他眼睛亮亮的,队长过来喊人后,跟过去集合,听着队长再次重申军纪军规。
“不准欺负百姓,不准抢夺财物,若违反,斩。”
队长声音洪亮,她脸上还有血迹,那是突厥人的血:
“四人一组,不可分散,不可冒险,若有违反军纪包庇者,一同处决。”
林梨树与其他士兵一同站正,同样声音洪亮的应答:
“是!!”
这声音太大了,现在的房屋又不隔音,只要是两边房屋的百姓都能听得到。
他们颇为不敢置信。
不准欺负百姓?
不准抢夺财物?
真的假的?
有人悄声问家人:“听见他们是哪里来的兵没?怎么还有男有女的?还说不强夺财物,是不是哄我们的?”
便有之前偷听没落下重要信息的家人小声道:
“人家哄我们干嘛?我们又打不过他们,我刚听着了,是胡县的兵。”
“那位传说中的女县令的兵。”
有胆大的百姓探出头来瞧瞧看去,却见下方,一伙黑甲士兵武装齐备,站的笔直。
在他们身后,胡县的旗帜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