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边野并不擅长处理伤口,许然身上的纱布缠得很难看。
他醒来时客厅里乱糟糟的,掉落的顶灯,断裂的桌椅和一地鲜血让这里很像凶杀案的现场。
当然最惨烈的还是碎裂的玻璃,红色的玻璃渣子落了满地,沾的不知道是谁的血。
窗帘拉开,外面阳光明媚,早已是新的一天。
裴边野又一次消失了,边月和边鹤找不到他,但比上次突然的失踪要好,这次裴边野留了消息,让他们稍微安心。
许然养了两天伤,然后来到超自然事件处理所,办理了出差手续。裴边野实在走得很远,他飞了几千公里,来到另一座截然不同的城市。
机票不便宜,裴边野并没有太多的积蓄,所以租了房子安顿下来后,就找了个在花店兼职的工作。
工作时间不算长,难度也不大,所以工资不高,也幸好裴边野本就不需要很多存款,只要在他暂时还活着的时候够用就可以。
这座城市里魔物要少得多,超自然事件处理所驻在此地的分所里也没几个特工,很少有危险情况。说是出差,其实更像是带薪休假。
所长觉得许然前段时间太辛苦,放出话来让他尽管玩,玩够了再回去,还给他配了车,方便他出行。
在花店工作的第三天,裴边野发现有人跟着他,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引起当地特工的注意,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后面那人实在很好认。
许然没有掩藏踪迹、也没有主动现身,裴边野只当作不知道,正常生活。大概是这段日子真的很闲,许然开始写日记,或者说是裴边野的观察笔记。
裴边野去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餐厅吃饭,出来后脸色不太好看。
许然就在附近的咖啡厅,过了一个小时也走进了那家餐厅,晚上他在日记本上填上日期,写了几句话。
【这家间餐厅徒有虚名,海鲜很腥,而且价格不便宜。某人吃亏了,难怪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写完很简单的两句话,许然合上笔记本,窗帘没拉,隔着窗户只能看见一片沉寂的黑,到了睡觉的时间了,但是不太困。
没过一会儿,开始下雨了。
许然从前很喜欢听着雨声入睡,今晚却只觉得嘈杂的雨声惹人心烦,他眼睛闭了又睁,终于还是坐起来,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到达裴边野租的房子的楼下时,正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穿着浅灰色的帽衫,帽檐遮挡了眉眼,撑着一把黑伞,缓缓走入了雨幕。
裴边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可能是今天那家餐厅真的很难吃。
许然驱车跟在后面,前面那个人似乎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收了伞,走进了一间正在营业酒吧。
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又是雨夜,酒吧里人不算多,裴边野坐在吧台前,随手点了杯酒。
他应该是第一次喝酒,握着杯壁看了良久,指尖都被冰得泛红,才试探性的抿了一口,然后很轻的蹙起眉。
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说这种东西会让人遗忘、让人放松、让人变高兴。
明明很苦。
一杯酒喝了很长时间才喝完,裴边野已经有了些醉意,但还是又随手点了两杯度数较高的鸡尾酒。
周围坐的都是买醉的年轻男女,裴边野在其中却有些格格不入,他用手撑着额头,也遮住了眉眼。
服务生见他是独自一人,看他好像醉了,走过来正准备叫一下他,却已经有另一人上前,扶住了他。
许然制止了服务生的动作,嗓音低沉:“是我朋友,不好意思。”
被扶住的人身体微僵,没有说话。
许然结完账,半扶半抱着裴边野走出了酒吧。
车停的有一段距离,许然脱了风衣裹住裴边野,将他抱起来闯入雨中,然后放在副驾驶上。
风衣被雨水浸透,他理了理裴边野微湿的额发,俯身为他系安全带时,听见很轻的一句:“不跟你走。”
许然说“好”,然后调转方向,去了裴边野租的房子,用他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
他没怎么看,事实上也不需要认真看,因为房间里东西很少,明明空间不大,却仍显得空旷。
许然将裴边野放在床上,然后去浴室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但是依旧不太清醒,只是很迷茫地看着许然,似乎在辨认。
过了片刻,裴边野低声说:“不管用。”
许然俯下身靠近他,温声问:“什么?”
裴边野闭着眼睛,眼尾有点潮湿,但是没有流泪。许然说让他出去走走,他信了,所以来到这里,但是一点也不管用。
他还是很痛苦。
裴边野醉了,但还认得出他,嗓音很低,但是很清晰:“离开。”
“我不想看到你。”
许然怔了一下,沉默半晌,依旧用拧干的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好,那你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