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又下了雨,薄薄的校服外套也浸入凉意。
裴添意心情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就像这场雨一样,淅沥潮湿,被凉风吹得飘忽。
也许是放空的太厉害,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在他负责的领域里,竟然连有玩家靠近都没发现。
“我们去哪里躲雨?”许然站在他身后,嗓音很低,却很清晰,也很理所应当。
裴添意转过头,目光怔然。
许然已经自作主张的捉住了他的手腕,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真的很奇怪,许然第一次牵他手的时候,裴添意就想跟他走。许然第一次吻他的时候,裴添意不会动、不会说话,想跟他回家。
裴添意不懂这个。
许然看着被自己抓住的手,外套袖口遮过手背,指尖泛着薄红,带着湿意。他顺着往下,牵紧了裴添意的手指。
“去综合楼。”许然说。
雨不肯停,越下越大,裴添意被许然拉着小跑穿过校道,发丝凌乱,真像逃课的学生。
综合楼依旧空无一人,他们进了一个落灰的办公室,关上门,视线昏暗。
裴添意本有些不清醒,牵着他的那只手松开,捏住了他校服上的拉链头……
许然手指倏地一凉,拉到胸口的拉链头被校服的主人下意识死死护住。
“湿了。”许然挑了挑眉,却没松手。
裴添意看着他,没有反应。
片刻后,许然感受到阻力消失,毫不费力的剥下那件淋湿的外套。
脱完裴添意的外套,许然又开始脱自己的,他这件并不算很湿,内侧还带着他的体温,是暖的。
想了想,他拿着外套罩在了裴添意的脑袋上,趁对方不备,抓紧时间揉了两下。
裴添意:“……谢谢。”
系统这时候刚结束和总部的远程会议,它发誓自己看到了自家宿主眼里没藏住的笑意。
用新出的榴莲口味数据条发誓!
外套拿开后,许然才发现裴添意本就凌乱的头发被自己擦得更乱,很像炸毛。
裴添意对自己头发的遭遇一无所知,犹豫着问:“你出来找我的?”
许然一边伸手悄悄顺毛,一边很无所谓地点头:“不然?”
裴添意慢慢眨了一下眼:“哦。”
系统偷看裴添意头发的同时迅速汇报工作。
“收集的数据已经够了,快穿局将会着手回收所有‘亡灵’的数据,强制阻断两个时空之间的通道。”
系统瞄了一眼笔记本,继续说:“但是被你挖掉芯片的校医和数学老师的数据没办法回收,算是彻底消弭了。”
“啊,我很抱歉。”
许然的语气平淡到系统都有点想笑。
“太敷衍了一点,”系统坐在他肩膀上,“不过已经启动的副本会按规则运行,咱们还没办法离开这儿。”
许然:“嗯。”
系统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挠了挠脑袋,半晌后瞪大眼睛,猛地拍了一把许然的肩膀:“小裴怎么办?”
也被快穿局回收吗?
许然稍稍偏头:“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系统:“啊?”
许然笑了笑:“钻一下这个副本的空子。”
裴添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添意。”
许然问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多少岁了?”
裴添意也说不清,他进入副本是十八岁,在副本里已经待了三年。但他总觉得,这三年,应该不算是活着。
那年他没有顺利离开副本,一切已经结束了。
所以他想了一下,还是说:“十八。”
许然又问:“生日过了吗?”
裴添意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副本并不选择未成年作为玩家。
许然当然不是忘了这个,他继续问:“为什么?”
裴添意愣住了。
为什么是十八岁到三十五岁?
许然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笑了一下,将裴添意按在椅子上坐好。
他靠着办公桌,语气温和随意:“这三年,外面变了挺多。”
话题似乎突然拐了弯,裴添意也不在意,抬眼望着他。
虽然没办法出去,但这几年裴添意也听见很多玩家间的交流,知道外面的世界与三年前已经有了很大差别。
许然说:“全世界的年轻人都减少了很多。很多老人的子女、很多幼儿的父母,就这么消失了。”
许然叙述得很平静,也很简练。
“但同时,又多出了一部分特别成功、特别天才的年轻人,他们稳稳地站在了社会的顶端。”
这个世界几近失衡,摇摇欲坠。
许然伸手按了按裴添意无意识皱起的眉心,顿了一下:“绝大多数人都精神紧绷,一边恐惧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刀,一边希冀一夜登顶的美梦……”
“每天都有很多消失的人,治安也变得更不容易,暴力事件比从前更多。”
没意识到的人恐惧不安,意识到的人无能为力。
很多成功通关副本的人,将他们如今的生活称为“末日狂欢。”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并不是幸存者,更不是胜者。
许然没再往下说了。
这个副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文明的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外界通过不正常手段干扰发展进程,只会给这个文明带来灭顶之灾。
但对于暗处窥探的势力来说,这只是一场实验。
一场可能以某个世界的覆灭为代价的实验。
裴添意的脑子很乱,他甚至稳不住自己的声音:“我没办法。”
是真的没有,许然知道。
裴添意是做过很多次尝试的那个,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有一个被困在副本里的“亡灵”,真心想救这个世界。
裴添意努力过了,现在有人来帮他。
但裴添意还不知道自己等到了,他觉得自己能做得太少,低声说:“我想救你。”
他想尽自己所能,给许然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