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农户家中,四面泥墙,
透过一扇窗户,能清晰的看到外面劳作的一男一女,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缠着绷带,身体已然变成了十岁孩童。
他挣扎着站起身,
刚一动,一股剧烈的疼痛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全身。
“嘶~啊~”
他也是直接痛得叫了出来。
‘这痛感,未免太真实了吧?’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跟几个同龄的小孩爬树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
这一叫,外面的劳作的一男一女听到声音也是跑了进来。
“小立,你没事吧?腿还痛吗?”
农妇见他的腿上沁血,心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为其换绷带。
男的则是在一旁教训:“叫你平时不好好读书,就忙着出去鬼混。”
“现在腿断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调皮?”
一旁的农妇则是反驳道:“儿子腿摔断了,你不关心,还在这骂,他是我亲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有力气骂人,就出去多干点活。”
说着用极为轻柔的手法为他换了绷带,还不断的安慰道:“别怕别怕,过几天就好了!”
那男人看了看自己儿子,怒其不争的摇摇头,走了出去,继续干农活去了。
“小立,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别乱动,不然伤好不了。”
他想说些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愧疚的情绪,脱口而出道:
“娘,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她娘听到这话,脸上也是涌现惊喜之色,显然没想到儿子这么听话。
“我去熬一只鸡给你补补。”
包扎完之后,妇人又去到外面,
紧接着就是爹娘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吵了起来。
爹语气颇为激烈:
“家里就剩这只母鸡了,留着下蛋的,去镇上换粮食也行啊。”
“今年收成不好,闹了旱灾,就打了这么点粮,过冬肯定是不够的。”
娘也是丝毫不让:
“儿子腿摔了,需要这只鸡补补。”
“粮食不够,大不了再去林员外家打几个月短工,总能想到办法的。”
爹仍旧不肯:“他腿摔断了,那是他活该。”
“叫他来帮忙干活,他倒好,直接跑出去爬树!”
“现在好了,家里唯一的鸡也被他糟蹋了。”
说完又是一番争吵,
最终还是妇人占了上风。
看到娘走到厨房,他叫住了妇人:
“娘,要不,这鸡还是先不吃了,留着换粮食吧!”
“我...我养几天就好了。”
妇人只是笑笑:“不喝鸡汤补补,怎么能好得快呢!”
等到鸡炖好,一大碗鸡汤直接端到他的跟前。
“娘,你也喝一点,爹也来一起,这汤太多了,我喝不完。”
妇人摇摇头:“我跟爹都喝过了,你多喝点,好得快!”
躺在床上的他也懂事了许多:“等我腿好了,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干活,再也不惹麻烦了。”
“以后要给你们盖上大房子!”
妇人听到这话,摸摸儿子的脸,不住感动的点头。
喝完鸡汤,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里,忽然腹痛难忍,就像一把刀子在里面搅动一般,痛得他直在床上打滚。
“小立,你怎么了?”
妇人的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无论拍背、揉肚俱都不管用。
“是不是喝鸡汤喝坏了肚子?”
一边看儿子痛得乱叫,一边掉眼泪,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一旁的男人早已换上了衣服,直接背着他往夜色之中跑去。
“我带儿子去镇上找大夫...”
村子路远,还有几段山路,一路上又是黑灯瞎火,
只能凭着微弱的月色前进。
‘嘭~’
他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急速下落,
紧接着,一股强有力的臂膀将其挽住,抱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人是被绊倒了。
他一摸爹的后背,一股浓稠的湿意:“爹...你流汗了!要不要休息会儿?”
男人脸部痛苦的扭曲了好一阵,但是硬是没有哼一声,
过了好半天功夫才挤出一个笑意:“爹没事,得要赶紧去镇上。”
十几里的地,平时走习惯了,
但今天却觉得无比的漫长,
一直到天边晨曦微亮,才堪堪到达镇上。
男人快步将其带到医馆,而后整个人再也经受不住,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这才看清,爹的腰间已然红透。
一个尖锐的石块正顽强的钉在那里。
“快...快救我儿子?”
“他...他肚子痛...”
男人脸色发白,眼睛半眯着,嘴里还是嘱咐大夫先救自己的儿子。
这大夫也是反应很快,立刻招来徒弟,为男人治伤敷药,
同时也给他把脉,还摸摸他的肚子。
“腹部硬硬的,应该是乱吃了什么东西。”
“我开一副润肠助排药先试试!”
大夫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很快就找清楚了病因,
经过大半天的又拉又泄之后,排出了一枚青色的果子,
他的肚子果然好受了很多。
他爹经过一番处理和休养,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但是怎么付诊费却成了问题,他爹出门,身上带的钱根本不够两个人的。
那大夫并未在意,只收了两枚铜板。
他爹连忙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连声道谢。
父子俩在镇上买了几个馒头果腹,而后便背着儿子回了家。
“爹...你慢点儿!”
他语气之中带上了哭腔,心疼自己的爹。
男人闻言,虎躯一颤,连连点头:“爹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体力不够,还是为了探路,
男人找了一根树枝支撑,又是到了半夜才回到家。
妇人早已在村头盼了多时,看到爷俩回来,立刻上前接过他,
尤其是看到男人腰间的血迹,眼眶都红润了起来。
他爹则是摆摆手:“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
他的腿逐渐好转起来,已经能够下床走了,干一些简单的农活了,
只是男人的腰时不时的会痛,似乎是落下了病根。
这一天夜里,他夜里忽生尿意,
起身来到屋外方便,
但见天空闪过一红一青两道虹光。
他心中好奇,直接迎着虹光而去。
那两天光芒不断地碰撞,在天际迸发出璀璨的亮光,像是烟花一般绚烂,
看得他是拍手交好,
正想着回家叫爹娘一起出来看,
那两道光芒忽的直奔此处而来,一道宏大耀眼的巨大火光在天际爆开,
整片天空都被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紧接着,一颗火球从天而降,
初看时极小,
但越往下落,个头越大,几乎如同一座小山一样。
‘隆~’
那火球落在村子处,地表震动。
‘嘭~’
一阵浓烈的爆炸在夜空中回响。
他浑身一怔,大声呼嚎:“爹、娘~”
他急速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那里已然化作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熊焰席卷了一切。
他想冲进火海,但焰火太盛了,根本无法接近,
他想要接水扑火,但水井离这里足有数百米,他的腿也还没完全好,来回两三趟之后,已然来不及了,
火势渐渐缩小,一切俱被烧成了灰烬。
他想要怒吼,想要痛哭,想要捶地...
但最终只是无力的跪倒在地,低声的啜泣。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天空的两道虹光,已然消失在了东方的天际。
待到火势熄灭,他失魂落魄的进到火场之中,收拢了一下灰烬,
就将爹娘的骨灰葬在了村头的一棵大树下面,
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便朝着那两道虹光消失的东方追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就算追上了,能干些什么,
他只是带着满腔的怒火,遵循着本能的复仇意志的指引,一直往那个方向走。
一路上,
有大山阻隔,有急流截道,
有天堑横跨,有野林沼泽拦路,
他有好几次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都要晕死在路上,
也被猛兽追击,差点丧生在虎口,
还曾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离死亡只差一线,
但他都一次次的挺了过来,脑海中只有那一腔无人诉说的怒火、仇恨一直支撑着他,
每一次想起爹背着他时那伟岸的身躯,
娘对其体贴入微的关怀,
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弥漫他的脑海。
“我...我一定替你们报仇!”
由于腿伤一直没完全好,长途的跋涉又让腿部伤势复发,
但其根本不管不顾,完全凭借着一股复仇的信念,一瘸一拐的直往东方而去。
“小伙子,我已经观察你半年了,你是不是想报仇?”
这一天,正当他走了疲惫了,爬上一根树梢休息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
他当即警惕的拿起手上削尖的棍子,直往后刺去。
哪想到木棍还未靠近,就直接化成了齑粉。
他当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跳下树梢,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恳求道:
“请老神仙教我仙法!”
“我想为我爹娘报仇!”
来人是一个面容枯槁、皮肤如同朽木的老者,看起来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老者看了看他,对其摸了摸骨,觉得非常的满意:
“很好,很好!”
“你爹娘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大半年前,青玄山掌门和血影宗老祖大打出手,连累方圆数万公里的凡人都死伤了不少。”
“你若是想复仇的话,就得找他们,他们可是修仙界有名的强者,你敢吗?”
他想起村头爹娘的坟墓,瞳孔之中泪光流转,旋即无比确定道:
“我敢!”
“青玄门、血影宗,我此生不灭这两个宗门,誓不为人!”
那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我先传你一门功法,看看你修炼得怎么样,如果练成的话,我再传你更强的法门,让你早日复仇。”
自此之后,他便起早贪黑的潜心修炼,从不懈怠,
竟然只花了半年多的功夫就将老者传授的基础功法练完了。
“好,好,非常好!”
“不愧是仙灵根,没有任何辅助,就把这《五行法》炼成了,太好了!”
老者突然间双目泛出红光,他顿时眼前一阵模糊,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
紧接着一个身影闯进了他的梦境之中,
似乎,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他就一直逃,后面的老者却像是幽灵一样,化身一团黑雾要将其包裹。
‘爹娘的仇还没报,我不能被他吃掉。’
一股极其浓烈的情绪在其脑海之中蔓延,
他的梦境也变得一片猩红,更有无数的血丝在飞舞、飘荡,
那黑雾直接被血丝腐蚀殆尽,藏在其中的老者也反被他一口吞食。
说来也怪,在梦中吞了老者之后,他直感觉自己变得强大的几分,同时也从怪梦中醒来,
醒来之后发现那老者已然没了气息。
翻看了这老者洞府中的秘籍他才得知,那叫夺舍!
老者既死,他便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一切,
自此夜以继日,将其遗留的所有秘籍练了个遍,到了筑基中期,开始出山找青玄山和血影宗的人复仇。
凡是这两个门派的弟子,不管是谁,一律杀无赦。
在袭击了这两个门派十多位炼气弟子和两位筑基期长老后,终于引起了注意,
血影宗派出金丹期老祖出马,
趁其在一处秘境中袭击血影宗弟子时,将他堵在一处绝地。
他丝毫无惧,拼尽底牌却仍然不敌,半边身躯都被打烂,
那金丹期老祖见其灵根卓绝,想要收其为徒,他悍不畏死,毅然跳入数千年来无人能存活的‘天绝魔渊’。
在魔渊之中,受尽万般劫难,
刀山火海,劫雷天罚,万蚁噬躯,千毒加身,
最严重之时,全身溃烂得胸部以下只剩骨头,濒临死亡,
爹那宽厚的后背,娘那温柔的笑容,烧成灰烬的家,村头的坟墓,
一切的一切在其脑海中不断地闪过。
“报仇!报仇!我要报仇!!!”
他凭借这一股强绝的报仇怨念存活了下来,
并逐渐适应了环境。
他根基尽毁,便以魔土凝练身躯,修炼肉身,
饿了吞食毒物,渴了饮黑水,
以烈火为养料,以劫雷锤炼自身,
如此经历了百年磨砺,竟然练就了‘万毒不坏之躯’,成功死里逃生,自魔渊之中逃出,
而后一路杀上血影宗,
他神功大成,一挥手便是漫天毒雨,一吐就是无尽毒火,
血影宗中上下万余人被其尽数毒死,
受伤的老祖也被其挫骨扬灰,活生生将其用毒火烧死,以祭祀自己爹娘在天之灵。
接着便是青玄山!
青玄山受到血影宗的教训,已然邀请了不少同道,严阵以待,
他丝毫无惧,一人上前,
面对黑压压的数十万人,仍旧不改其志,
决意复仇的气势更是一路爆涨,到达巅峰,
直接临阵突破了元婴的瓶颈,神通再上一个台阶。
“挡我复仇者,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陷入了无尽的厮杀当中。
那一战,太惨烈了,
方圆千里的天空之中不断的落下血水,无尽的哀嚎、惨叫充斥了整片天空,
几十万人尽数被毒成了脓血,
青玄山掌门和三位元婴老祖,还有两个元婴期的外援一起出手,
他半步不退,百多年来受的磨难、苦痛,只是越加的坚定了他想要复仇的信念,
这么多年积攒的滔天仇火,在这一刻尽数绽放,
他选择自爆己身,
漫天劫雷、真火、毒水如同巨浪一般,向周围方圆数万里席卷,
把所有遇到的一切全部化为炭土。
此战之后,他只剩下一具残破之躯,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就要熄灭。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挖上一抔青玄门掌门化作的黑炭,跟血影宗的老祖灰烬一起,
慢慢的挪动身躯,想要一步一步的往家乡、往村头父母的坟土那里走去。
‘嘭~’
他瘫倒在地,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生命的最后瞬间,
他看到爹背着他,跟娘一起去镇上赶集,
天边的晨阳是那么的艳丽、那么的刺眼,让其睁不开眼睛。
“爹...娘...这些年,我过的好累,我...我好想你们...”
“我...再也...再也不会...惹你们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