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巅科技租用的写字楼后，是一片市民广场。

    白天，这里会有很多鸽子栖息于此，与路人孩童形成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

    罗倩倩坐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不停地低声抽泣着。

    耳边传来轻微的风声，楚飞虹高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边。

    罗倩倩避开男人的目光，将头更深地埋了下去。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她怯生生地低语道。

    楚飞虹没说话，而是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香烟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轻轻闻着。

    “你每次烦躁的时候就想抽烟，我是不是让你太失望了？”

    罗倩倩仔细解读着楚飞虹的每一个动作，心中充满了懊悔。

    而楚飞虹依旧保持着沉默，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远方。

    “我回去就辞职，不会让你为难的！”

    罗倩倩咬着牙说道，只要对方点头，她会毫不犹豫地提交辞呈。

    “倩倩……”楚飞虹开口了，“我们认识多久了？”

    罗倩倩睁大了眼睛，缓缓抬起头，望着表情淡然的楚飞虹。

    她数着与男人相识的岁月，喃喃地回答：“七年了。”

    “嗯，那时在星瀚浩宇的审计部，你就是这样的暴脾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收敛了那么一丢丢。”

    楚飞虹的语气平和，并没有过度责难她的意思。毕竟，对方如此行事都是自己惯出来的。

    “还提那些做什么？”

    罗倩倩撑着下巴，随着男人的视线一同望向远方。

    仿佛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凝聚着两人共同经历过的时光。

    楚飞虹轻叹一声，悠然道：

    “小晴那天说我一把年纪了，当时我挺震惊，总觉得自己离这样的形容词还很远。

    可回头算了算，十五年前我进入星瀚浩宇，十年前从省公司调任集团，五年前又从公司离职。

    有时我真的会怀疑，那些念念不忘的回响，是否真正代表了内心的渴望。或许，它们仅仅是一种执念，别无其他。”

    “是不是执念，也只有真正获得之后才能知晓吧？我没有内观的能力，你想让我放弃，就先让我拥有一次。”

    罗倩倩很清楚对方的谈话逻辑，回应得干脆利落。

    “一次就行了？你要求也不高嘛！”楚飞虹调笑道。

    罗倩倩脸色一变，立刻抬起白皙的手掌，重重拍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你够了，有女朋友了还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她说完，又立刻陷入沉默当中。

    不管她是否愿意，都必须接受楚飞虹已经有女朋友的现实。

    那些对林诗晴的诋毁，不过是她对自己多年错付芳心的不甘与宣泄。

    楚飞虹侧头看着她，任由凌乱的风吹散自己的头发。

    罗倩倩的眼角渐渐泛红，鼻孔随着呼吸轻轻张翕，她紧咬着薄薄的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应该告诉我的，我有权第一时间知道。”

    “然后，你就可以早一点去找小晴麻烦对吗？”

    “才不是！”罗倩倩高声反驳。

    尽管她自己也难以分辨，从楚飞虹口中得知的与从李欣那里听到的，究竟有何不同。

    “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楚飞虹耸耸肩，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有点过分了，我会辞职的，离开奇颠科技，离开你。”

    罗倩倩说的是气话，但只要楚飞虹答应，骄傲的她一定会毅然决然地提交辞呈。

    “你走了，我上哪找这么好的行政总监啊？”

    “再招人呗，我这个薪资，你什么样的人才招不到啊？何必要留个惹事精在身边？”

    她很确信，自己今天离职，明天李欣就能招到一个可以替代自己的人来。

    “真要走？”楚飞虹试探道。

    “你要我走我就走！”罗倩倩偷换了概念，把自己的去留变成对方的决断。

    楚飞虹看透了她的小伎俩，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你就别走了，至少再干两年吧！”

    “是你留我的，到时候别后悔！”

    “行行行，算我求你。”

    罗倩倩再一次赢得了楚飞虹的偏爱，这几乎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权，就连李欣都没有此等殊荣。

    楚飞虹知道自己会一直这样惯着她，直到他觉得自己赎清了所有亏欠她的东西。

    七年前，楚飞虹升任星瀚浩宇集团市场部一把手，随即便展开针对承鼎科技的围追堵截。

    由于他的手段过于狠辣，让集团内很多保守派大为不满。

    为了清除异己，他将目光放到了审计部门。

    通过对保守派系的财务审计，楚飞虹将一个个政敌边缘化。

    当所有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都屈服后，楚飞虹又慷慨地与他们达成和解，团结所有内部力量，成就了当年不可一世的星瀚浩宇。

    只不过，所有辉煌之下，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晦暗。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由于没对异己赶尽杀绝，那些被迫与楚飞虹合作的保守派，最后将怒火全部撒到了审计部门。

    一直积极响应楚飞虹，认为他是在拨乱反正，肃清集团弊病的罗倩倩，成了整场争斗的炮灰之一。

    原本名校毕业，拥有一片前途未来的她，最后却被层层打压，彻底失去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楚飞虹大权在握后，便将所有精力倾注于对外扩张之上，根本无暇顾及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们。

    当荣升研发副总裁的他再次遇到罗倩倩的时候，对方只是集团地下仓库的资料保管员。

    那个曾意气风发与他并肩将集团蛀虫拉下马的女孩，当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只能与几个快退休的老头一起空耗光阴。

    楚飞虹永远不会忘记，那次无意间遇到罗倩倩时，女孩空洞而迷茫的眼神。

    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是自己的背叛导致罗倩倩如流星般陨落。

    楚飞虹不能容忍自己将她抛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等待时间侵蚀掉那张俏脸之后的顽强。

    此后，他便破格提拔罗倩倩，顶着组织部一次又一次的审查，硬是将她从仓库保管员提到了集团行政主管的位置。

    一意孤行的操作，甚至引起沈澜的不满。

    作为楚飞虹当时的女朋友，沈澜完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无视领导，只以自己男友马首是瞻的下属。

    因此，两人的关系一直十分恶劣。

    只不过，当年的楚飞虹锋芒毕露，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

    罗倩倩的嚣张跋扈也随着楚飞虹的离职，彻底告一段落。

    尽管继任的沈澜承诺会善待她，但这份承诺仅仅意味着不会对罗倩倩进行故意的刁难。

    在星瀚浩宇这种大型央企里，站错队，就意味着丧失前途。

    更何况，罗倩倩站错了两次队。

    最后，楚飞虹还是把她带到了奇颠科技，给了她一个可以继续任性妄为的世界。

    楚飞虹希望罗倩倩可以做到奇颠科技上市前期。

    根据当初的约定，天使轮的投资方会在上市前退出，并让他们以固定价格回购5%的股份。

    以罗倩倩的职位，完全有资格分到上市前的干股，这样一来，她也就财富自由了。

    也许，唯有那日的到来，楚飞虹才会放下心中的愧疚。

    只可惜，他没想过，自己欠下的情债要如何偿还。

    远处的广场上，洋溢着孩童玩耍的欢笑声，空中的风筝随风高远，世界一片祥和美丽。

    楚飞虹摸出两根棒棒糖，一人一根，分食起来。

    “倩倩，等你财富自由了，想干什么呀？”

    “环球旅行吧！你呢？”

    “我已经自由了，都自由好几轮了。”

    楚飞虹咬着棒棒糖，笑得得意洋洋。

    “德性！”罗倩倩白了他一眼，轻声骂道。

    “倩倩，你以后能不能别欺负小晴？”

    “是你自己没说清楚，我从来不欺负人！”

    “要我把你在星瀚浩宇如何跟沈澜作对的事情再列一遍吗？”

    楚飞虹冷笑道，过去的时光喧闹却美好，现在看来，都是如此难能可贵。

    “切。”罗倩倩理亏，但态度依旧蛮横。

    “你不回答我当你答应了，说话可要算数。”

    “林诗晴跟我比，好在哪里？”

    罗倩倩收敛起嘴角的轻浮，目光专注地锁定在楚飞虹身上。

    “她吗……”

    楚飞虹有太多选择林诗晴的理由，但他知道自己所出的每一条，都会让罗倩倩陷入自我内耗当中。

    想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其无法辩驳的借口。

    “因为，小晴年轻呀！”

    “哈啊？”罗倩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她今年还不到23岁呢。”

    楚飞虹言罢，缓缓起身，罗倩倩紧随其后，挺直了身姿。

    “你再给我说一遍。”

    “谁不喜欢软嫩的小姑娘啊？”

    “楚……飞……虹……”罗倩倩的怒气值不断积蓄。

    楚飞虹边说边走，步伐渐急。

    “January and may（美式俚语：老夫少妻），多带劲！”

    “你是给程东阳传染了吗？给我闭嘴！”

    暴走的罗倩倩一路追打故意激怒她的楚飞虹，似乎所有的烦恼在此刻都被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