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许昌早晚还是到了。
丁氏早早就在许昌城门口等着,想着自家儿子也该回来了。
只是看到魏孟德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脸低沉的模样,丁氏心中一个咯噔。
眼角余光看到后面抬着的棺椁,丁氏上前一把抓住魏孟德的手:“我儿为何还不回来?”
魏孟德语塞,不敢与其直视,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丁氏见此,哪里还不明白,不顾形象的跑到棺椁前,看着棺椁,心脏绞痛,悲鸣泣血。
哭了一会儿,又跑到魏孟德身前,双眼满是恨意:“敢问魏公,我儿去了何处,为何还不归家?”
“夫人,你听我解释。”
魏孟德无奈,只能将前因后果道明。
前因丁氏早就知道,魏昂跑去菀城她也清楚,只是没想到魏昂竟然死了,而且还死的这般悲壮。
这魏昂并非丁氏所生,但其自幼被丁氏养大,丁氏本身无子,对魏昂更胜亲子。
悲从心来,双目泣血,丁氏恨道:“你死便可,为何要害了我儿?
济妻之色常有,然我儿之命可常有乎?”
魏孟德无一言以对,他又何尝不是心痛欲绝。
“妾身姿色浅薄,难入魏公之眼,今日夫妻情绝,非我儿命还,死不往来!”
言罢,丁氏不再看一眼魏孟德,转身去处理魏昂身后事。
自古只有休妻,何时有过休夫之举?
更别说魏孟德位居兖州牧,兼领豫州,乃天下顶尖诸侯之一。
放在平时,早就有文人清流怒骂丁氏,可现在,一个个沉默无言,若非顾忌魏孟德身份,早就破口大骂他。
等处理完魏昂身后事,丁氏直接回了娘家,果真与魏孟德老死不相往来。
魏孟德心中有愧,可面对已经绝情的丁氏,任他如何挽救,也无济于事。
甚至还冷言嘲讽:“丕、植既已成年,当为魏公断后之用!”
几次三番下来,魏孟德再热的心也冷了,再加上政务繁忙,能麻醉他的悲痛。
当然,这些还是后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奇妙,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同样的兖州城内,魏丕公子府。
“嘘!嘘嘘!”
魏丕正逗弄着自己最喜爱的蛐蛐儿,杂乱的脚步声让他有些不悦,抬头一看,不是自己的书童季安是谁?
当即开口训斥:“何事如此慌张,若吓到我的大将军,当心你的脑袋!”
季安跟了魏丕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公子的狠辣,更知道对方是怎么宝贝他的蛐蛐儿。
一下子吓得跪地求饶:“公子饶命,小的知错了。”
“说吧,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大公子死了…”
轰隆!
这话宛如一声晴空霹雳,震得魏丕差点元神出窍,后面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你…你再说一遍?”
“大公子死了!”
季安哭泣出声。
魏丕噔噔噔来回走几圈,深呼吸十次,双目通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情绪忽的激动起来:“我大哥何许人也,那是文武全才,上马安邦,下马治国。
他怎么可能会死,谁能杀了他?
定是你这小人嫉妒,四处造谣,我…我杀了你!”
说完,怒而拔剑。
季安吓坏了,连忙高声道:“公子,大公子真的死了!
尸体都已经入城,主公也一道回来了。”
当那把剑离季安只有零点零一公分,挺住,没有一丝颤抖。
嘭!
魏丕看了一眼手中的蛐蛐盒,重重摔在地上。
“公子,这可是你最喜爱的蛐蛐儿,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
季安心疼坏了,跪着向前扒开瓷片,却见大将军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从今日起,府上不准再有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你也不许再碰!”
魏丕一字一句,季安虽不知自家公子为何变化这么大,但恐惧于他的威势,连连点头。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将之弄乱,魏丕仓惶跑去州牧府。
一进门,看到下人正在拉白绫,心下确认了季安的话。
眼睛变得更红,泪如雨下:“大哥!”
一声悲哭,跌跌撞撞的进府,趴在魏昂棺椁前,泣不成声。
这么大的变故,眼下兖州还只有少数人知晓,连荀文若都还没来。
阖府公子,除了因为年纪尚幼住在州牧府的魏冲,其余人都还不知道。
见魏丕如此悲痛,担心他出事,丁氏顾不得悲伤,连忙出声安慰。
“丕儿,如今你兄长已去,你可要保重身体,若你也有个好歹,我该如何是好啊?”
魏丕也不是丁氏所生,但她是正妻,魏丕这些魏孟德的儿子,都要尊她为嫡母。
魏丕擦了擦眼泪,犹自哽咽:“只恨我不能替兄长而去,令我痛断肝肠!”
母子俩抱头痛哭,魏孟德则越加惭愧。
半个时辰后,魏孟德心腹大臣以及亲子都来了,一个个悲痛万分。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等魏昂葬下,兖州上下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丁氏休夫,刚刚葬下魏昂就回了丁家,而魏孟德嫡长子魏昂已经死了,剩下的几个儿子都不算嫡子。
不过现在显然不能这么算了,魏孟德的几位公子因为魏昂之死,全都有了成为世子的可能。
有心思活络的,早就开始与魏丕等几位公子私下接触,目的不言而喻。
魏昂尸骨未寒,这种现象还不是很明显,然世子之争,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这些个臣子的小动作,魏孟德一清二楚,却没阻止。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让哪个儿子,来当自己的继承人。
问及荀文若,荀文若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想插手魏孟德立嗣之事。
“主公正值春秋鼎盛,不必急于一时。”
这种推脱的话,魏孟德也不好继续为难他。
家国家国,国为大家,家为小国。
魏孟德这份基业,就好像一个家,他是顶梁柱,但若没有儿子,家不成家。
同样的道理,储君世子,就是家中的儿子,没有继承人,国将不国。
他早早立魏昂为世子,便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