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带着师弟们在云中三郡勘测城池防御功能的时候,周祀和伊平也各自领着着一些人出了长城。
虽说这时候已经进入了春季,可和开始冒绿的中原不同,草原上上的植被尚未充分生长,大地还是一片枯黄,半点绿色也没有。
周祀和伊平带着人从长城往北跑了半天,在辽阔的草原上,愣是一个匈奴人也没看到,只好停下来休息,以待返程。
伊平坐在地上感慨:“我知道草原很大,没想到,能大成这样。还好,跟着陛下来了云中……”
草原太大了。
中原的强悍在他心中那自然是第一位的,可强如中原诸国,过去的历史上也都有被胡人侵扰反击的历史。
伊平也想过为何就没人把他们灭掉。当时只以为是不合算,现在来了草原一趟,才发现是灭不掉。
草原太大了。
南下的胡人不可能整个部落一起南下,就算中原能把南下的胡人全都灭了,留在草原上的那些残部依然可以躲起来休养生息,等待壮大的时机。
至于中原各国来草原,把胡人全都一网打尽……
伊平:“草原人到底都躲在哪里?”
就看现在,他们知道这片草原上有右屠耆王的部落,这里是他的草场,有他的士兵和牧民,但跑马跑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们这样有明确探路和记地形任务的专业将领尚且如此,真正交战时熟悉草原的胡人一跑,这能抓到什么?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他们生在草原,草原就是他们的主场。我们是中原人,城池打仗是我们的主场。”
伊平在平时,都是礼仪周全的贵族子弟,周祀见多了他进退有度的样子,现在看他双腿张开坐在地上的模样,不由得闭上眼睛。
伊平继续感慨:“从我么出长城以来,满眼都是这些干枯的草。能凑够那样多的骑兵,匈奴人不少。光是马,就有几十万。除了马,他们也是有养牛、羊的。
这样多的人、牲畜,得需要多大的草场才能供养的起?”
当然是供养不起的。
供养的起,他们南下就不会都是冬天。
冬天的时候也还是能逐水草,去找那些没有被大雪覆盖,还有草的草场,可这样的资源想也知道不多,只有少数人才能有,普通贵族和牧民的牲畜,自然是吃不到的。
周祀冷冷道:“所以他们才要南下。这是双方都要抢夺能在明年活下去的权利。”
看着春天这枯黄的草场,周祀还有一个猜测。
春天的青黄不接,不比冬天万物凋零好多少。那些胡人秋冬南下,该抢的东西都抢了,可好几个月少有、没有鲜嫩绿草的生活,不足以养活他们。
大晋他们抢不到什么东西,那必然还会有其他的补充渠道。
他猜测,说不定西域各国也早就知道了匈奴的存在,甚至都已经是被匈奴武力值震慑住,向他们上贡了。
虽然那些蛮夷可能压根都不懂“上贡”的含义。
陛下说不定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想让仝拾出使西域。把匈奴狠狠收拾一顿,摁下去,撵的远远的,这些都可以大晋来干,但是其他势力,决不能做匈奴苟延残喘的养料。
“只是光是守城没有用。几座城住不下三郡全部的人口,城外百姓依旧会出事。陛下要做的,是边境所有百姓都不会遭受胡人侵扰。”
周祀睁开眼睛,看向远方辽阔的草原。
“必须要在草原上打败它们,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陛下所治理的大晋,不是能随意招惹的存在。
抢了东西就跑,被被反击疼了就缩回草原休养几年以待再出,天底下没这么划算的买卖。”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匈奴人视陛下为天神在人间的代行者,那就做实好了。
天神代行者所在的国度,自然是人间天国,而想要冒犯人间天国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得练兵了,”伊平从地上揪了一根枯草,“想把它们都撵走,我们自己的兵马可不能比他们差。”
周祀:“我问过王归将军,他说,我们的骑兵,并不比匈奴骑兵差,只是比起匈奴,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来训练马匹。
再有,就是将军的区别。”
中原的将军大多习惯了排兵布阵,管理军务,但要管一支行动飞速的骑兵,将军也要身体好,不然没法骑着马在行进部队中下达任务。
所以说,日后要是真和匈奴对上了,就算太尉他依旧身子硬朗,陛下也最多允许他在云中这里坐镇后方,定制战略、负责补给,绝不会让他跟着去战场。
因为真的怕太尉骑马骑多了,身体技能跟不上,沙场交通失事而殉国。
当然,太尉早就封侯了,坐镇后方就挺好,没必要这么折腾他,
从草原回了云中城,休整一天后,他们根据脑子里的路线,骑马到了白登山。
陛下,我们来找您了!
然后,就亲眼看见了第一颗五十米高的天星,眼睛都看直了。
周祀和伊平带着的人里,有之前就跟着小白来过了的,回去都一并晋升为中郎将。看见两个同僚这般惊奇的眼神,他们默契一笑。
有人就道:“它从天上坠下来,让匈奴人仰马翻,哭嚎遍山的时候,更壮观呢。”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它外边都是火星,就那么直直的从天而落……”
“当时我都吓傻了,天星就在头顶,生怕我被砸死。”
伊平摇摇头,万分后悔,“我当时怎么就没和你们一起来呢!”
其实他当时也是想来的,但是陈冬执意要保护陛下,于是伊平就被留下来守着宫城。
不过第二年就好了,陛下身边多了不少人,伊平和陈冬都出来了,宫城也能有杨德看着。
虽然杨德也很想出门,但这可是来自陛下的信任,而且他一个新人还是少和老人抢机会,毕竟他都有个闻名天下的爹了。
前年那时候,人都还在老家努力生活的周祀:“……”
你们真是够了。
远远看着天星就大,走近一看,这里已经竖起了一个拱门,上面写着“大晋白登山天星研究所一处。”
周祀:“还有好多处是吗?”
见了他们令牌的看守士兵纷纷笑了。
“那当然,这可是陛下亲笔题字,一共七颗天星,那就是七处,现在陛下一二三处都只让守着,没准是要在其他四处安排人做事。”
好奇陛下在这做什么的周祀和同僚们对视一眼,立刻就朝陛下那里过去。
等到了“大晋白登山天星研究所四处”,这里山路都被清成了一大片平地,已经堆起了高高的炉子,匠人们被指挥着来来往往。
才四月初,在这都感觉自己穿单衣即可了,温度高些是其次,重点是那一阵一阵的打铁声,听着都感觉热。
陛下呢?
常理来说,围着人最多的地方,那就是天子所在之处,奈何他们陛下向来不能按常理揣测。
那就只能按衣服来找了。
虽然他们陛下穿衣也很不讲究,但云中现在无战事,也不是蜀地雨季那样大雨滂沱,陛下要是待在这儿都穿的一身麻衣,那云中郡守都觉得对不起他前些天要的那些农具有限获得权。
更不要说,李理还为着这事,临行时候在使团里特意塞了个大包袱给他们。里面都是衣服,打开一看上面的龙纹就知道是给谁的。
反正这个打包奇妙的东西,他们第一次休整时候打开一看,仝拾人都麻了。
他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朝中有人看不爽他这个燕地新人,来搞栽赃嫁祸的,不然谁能干出这种事情。
于是他立刻拎着这包衣服去找陛下告状。
陛下,这国门都没出,就有人要搞您的使者啊,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出使了!
看见这包衣服,天子当时的表情很精彩,长期跟着天子一群中郎将们表情同样精彩。
好啊,李理,你个浓眉大眼的礼部部长,这居然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陈冬憋着笑上去收了包袱,打开一看,里衣不多,都是常服和外袍,还有一些都是不同颜色,拿金线绣了点纹样的发带。
不愧是能做礼部尚书的三朝老臣,给陛下挑的衣服,都是窄袖那种陛下会穿的。
这一国礼官的都为陛下操碎了心,都是绣着龙纹的衣服也不能赏给别人,可不就只能自己穿了吗。
因此周祀他们很容易就在一群人里,瞧见了分外亮眼的宝蓝色。
周祀他们私下也嘀咕过,李理怕不是早就憋着一股气了,不然怎么给陛下挑的外衣,都是什么诸如大红大紫这样的鲜亮色彩。
时下男女都爱打扮,有颜色的漂亮衣服都是身份的象征,改制之后的官员们甚至都按品级分了官服和朝服的颜色,颜色的重要就可见一般。
偏偏他们陛下,以大晋金德为名,见天都是穿白,平时就穿点青色或者黄色,要么就是过年穿个红。
他们真的怀疑李理早就看不惯陛下衣着很久了。
往那个最亮眼的颜色奔去,果然看到的就是陛下,坐在那里拿着小铁锤在打铁呢。
旁边是罗凌他们,拉着他的师弟们一起打铁。
小白见周祀他们也来了,说道:“你们来的正好,一起听听罗凌他们的城防改进方案,以及减灭匈奴马匹计划。”
周祀和伊平纷纷起了兴致,立刻自己找了个高脚椅子坐下。
一边打铁一边讲战事,稀罕。
“要让匈奴人下马,设置拒马自不必说。除了堆起来的长城,我们还可以往下挖。
城池上,我们亦可以多设墙洞,让弓、弩的作用尽数用上……”
小白听懂了,换算一下,地上修长城挡,地下挖沟壕,把城池弄成大型弓箭发射所,而城外的村庄尽量聚集起来,弄成大晋式土楼。
其他人都是边听边点头,这些都说的很没问题,听得出来是罗凌他们仔细考量过了的。
罗凌说完了,缓了缓正要说下一个,他一个师弟就举手插话。
“匈奴人既然擅马,那我们可以直接针对匈奴的马来行事。我们大晋也不怕他匈奴,等长城外的绿草一长出来,就直接大军出境,军队在前面开路,我们大晋的牛羊马在后面吃草,草被吃没了,看他们的马还能活多少。”
小白眼皮一抖,抬头看向这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大晋版带英远洋捕捞啊。
老家有大英这个五常之耻,天价军费军舰护卫渔船远洋捕捞提防冰岛,他大晋还不能搞这么亏本不讨好的事。
那人拱手一拜:“回陛下,我姓汉,名斯。”
小白沉默了。
叫汉斯啊,那不奇怪了。
罗凌脸都绿了,赶紧把汉斯往回扯,躬身一拜:“师弟他一直钻研兵刃,未曾上过战场,让陛下和诸位见笑了。”
都是孩子的胡话,大家笑笑他就得了,别笑我们奇水学派。
汉斯呆呆的抬头:“师兄,陛下御前,你这般扯我作甚,不可御前失仪。”
罗凌脸更绿了,想拔剑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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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汉斯:陛下,我有一计,巴拉巴拉阿巴阿巴
罗凌心痛的把人拉回来,大家见笑了,笑了他可就不能在笑我们奇水了哦
一开始的小白:这主意想的,真是个大聪明
后面的小白:哦,叫汉斯啊。
地下的阿飘们也沉默了:奇水学派不是教武也教文的吗,这个新一代领头羊子川先生看着能一个打十个,在洛阳学宫骂人更是能一个骂十个,怎么教出来的弟子是这样的?
求定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叫汉斯的,真的一个个都是“大聪明”!
其他阿飘纷纷围住他:怎么个意思,你来说说
啥都不缺的求定坐在纸扎的明式圈椅上,抬头微笑:把我的玩具都交出来,我给你们讲几个汉斯的故事,保管是你们闻所未闻的全新故事。
阿飘们立刻退后,嗤笑:几个故事就想让我们放弃手头的好东西,你这哄谁呢。不听你的汉斯故事,我们还能看看地上的汉斯,一点都不亏。